第十三章 平地无端生风波（一）
尹曼秋听沈念风这么一说，想了想，面色才稍微好转，浅笑了一下而道：“无妨啦，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只是这戏演得多了，就越发想得到旁人真心的夸赞，尤其是孟老板这样的行家。”
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热情地邀请道：“既然你们今天有时间，就别急着走了，留在百越班一起吃晚饭吧。咱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聊聊。”
江寒露也跟着附和：“是啊，大家一起留下来，正好可以交流探讨戏曲，我们姐妹两人，自当诚心款待。
沈念风忙不迭地答应：“好啊好啊，求之不得！我早就想和孟师兄多待一会儿了。”
孟春深微微点头，应道：“两位姑娘如此诚心相邀，那我也却之不恭了。”
尹曼秋见孟春深答应留下，满心欢喜，目光始终追随着孟春深，眼神里满是倾慕，嘴里不停地说着：“快快有请孟老板。”
而江寒露也跟随了上去，瞧着尹曼秋那灿烂的眸光，心中隐隐约约察觉到，她对孟春深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
不过，也或许是自己多心了，毕竟他们也不过才见过几面，尹曼秋对孟春深的这份热情，更多的又像是来自于一个戏迷对名角儿的崇拜。
但不知为何，江寒露的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一种莫名的失落。
北平的秋意渐浓，风带着丝丝凉意，穿梭在大街小巷。百越班的院子里，聂玉梅把女弟子们召集到一起。
“姑娘们，过几日便是我姨母生辰，我要回丽水待上半月左右为姨母庆生。”聂玉梅的目光在弟子们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江寒露身上，“寒露，你向来沉稳，这几日我不在，就由曼秋协助你一同管理百越班里里外外的事务吧。”
江寒露和尹曼秋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班主。”
自百越班来到北平这两个月，凭着婉转细腻的唱腔和独特的表演风格，已然在这繁华之地打响了些许名声。
聂玉梅走后的两三天，便接到了富商家少爷赵飞龙的邀请，要她们在其生辰那日到集思剧院唱一出越戏。
演出那日，江寒露与尹曼秋带着几位师姐妹早早来到剧院。台下看客虽不算多，却皆是富家子弟，个个衣着光鲜。
前几出戏进行得都很顺利，师姐妹们表演得行云流水，台下少爷们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待到前几出戏结束后，终于轮到江寒露和尹曼秋的压轴折子戏《林黛玉初进贾府》。
江寒露扮上宝玉，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一袭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手持折扇，英姿飒爽中透着几分俊朗。
尹曼秋则是柔弱娇美的黛玉，云鬓堆鸦，身着月白绣花锦袍，手持丝帕，眉眼含情，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婉之姿。
开场锣鼓敲响，江寒露折扇轻摇，款步上台，唱道：“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尹曼秋莲步轻移，水袖微拂，应道：“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二人眼神交汇，情丝缠绕，沉浸在角色之中，唱腔婉转悠扬，一招一式皆韵味无穷。
可没多久，尹曼秋便感觉一道刺人的目光如影随形，抬眼望去，只见中间的赵飞龙正歪着嘴角，色眯眯地盯着她。
赵飞龙穿着一身西装，中指上带着一个大金戒指，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手里把玩着一根精致的烟袋，那股子痞气让她顿觉周身发凉。
她心下一慌，脚步乱了分寸，被那水袖一绊，整个身子顿时向前倾去。
幸而江寒露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上前，左手迅速伸出，揽住尹曼秋的腰肢，右手的折扇顺势一挡，巧妙地化去了这一尴尬局面，使其看起来像是一个自然的越戏动作。
江寒露神色关切地看向尹曼秋，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担忧，却又迅速恢复镇定，用眼神示意她稳住。
尹曼秋脸色微微发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强装镇定，回应江寒露一个眼神示意自己无恙。二人继续表演，只是尹曼秋的声音里难免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戏终幕落，那些少爷们都陆续散去，唯有赵飞龙稳稳坐在原位，目光紧紧锁在尹曼秋身上。
尹曼秋只觉着浑身毛骨悚然，但只能佯装镇定，与姐妹们一同收拾道具。正当她搬起一件道具时，赵飞龙上前一步，故意踩住了她的水袖。
尹曼秋用力拉扯，却动弹不得，心中愈发慌乱，抬眼看向赵飞龙那副痞气模样，又气又怕，却不敢大声斥责，只低声道：“赵少爷，还望您高抬贵脚。”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隐忍。
江寒露转身见状，心猛地一揪，赶忙上前，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赵少爷，这道具繁多，我师妹还需帮忙收拾，您踩到她的衣服了，怕是不便。”
赵飞龙仿若未闻，目光仍在尹曼秋脸上肆意游走，过了片刻才漫不经心地应道：“哦？我知道了。”可他脚下却纹丝未动，嘴角还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尹曼秋冷汗直冒，手不自觉地抓住江寒露的衣角，手指都在颤抖着。
江寒露将尹曼秋轻轻往身后拉了拉，眼神坚定地与赵飞龙对视，再次说道：“赵少爷，今日我等为您的生辰献艺，若有不周之处，望您海涵，只是这收拾之事也颇为急切，还望您高抬贵脚。”
赵飞龙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这才缓缓移开脚，弯腰捡起水袖，放在鼻尖轻嗅：“真香啊。”
尹曼秋见状，眉头紧皱，用力抽回衣袖，却不想水袖太长，赵飞龙顺势又抓了过去。
赵飞龙整了整自己的西装，脸上带着一丝奸邪轻笑，往前凑了凑，身上的酒气和熏香混合着扑向尹曼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开口说道：“别那么紧张，本少爷不过是瞧你生得漂亮，想和你说说话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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