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欲之上】(第一卷·丹凤公主)第二章 翻云遮天日,终有折翼时(纯剧情)
'> 孩子们,我回来了。 说来惭愧,明明说好五月底发第二章的,结果拖到七月初。 但我还有两个坏消息,这章不是黄文,下章也不是。 没办法,这章彻底放飞自我了,然后发现人物塑造不够,直接上肉戏没意思,
只能临时在第二章和第三章之间加一篇外传。 而且这外传还很难写,我不知道要写多久,这次就不设时限了,你们就当我
随时可能断更好了。 其实我原本是打算把第二章、外传和第三章一起发上来的,但这样估计九月
都搞不定,那时我就已经去留学了,杂七杂八的事情一搞,估计就真断更了,所
以还是先发个第二章当阶段性成果吧,或许能激励自己。
至于第二章本身,我只能说抽象至极,各位要是看武戏看得烦了,一目十行
也没什么问题第二章 翻云遮天日,终有折翼时(纯剧情)龙皇者,应龙也,渊源难考,或曰系出祖龙。 梁初入圣,革龙天锢,列超品五十八数,号【沧海】,易王称皇。 西梁末年,皇涉尘俗,斩王、定海、平三泽,自矜天下莫当,九牧鳞族咸服。 庞夏肇创,皇会夏祖、蛮王鏖战苍昊,歃血盟三族,铸百年承平。 皇生双翼,阔如阴翳,行处云垂水立,蔽日无光。夏人如疍民渔父,慑其天
威,拜为海主。 宏武六年,武帝伐龙,略取三泽,陈兵向海。皇怒而战,然躬征弗胜,颓败
远洋。七年春,皇与武帝决于南海,力殆难支,卒陨其颅。 武帝遂并海疆,九州尽归夏土。 …… ——《夏史·异族·鳞属·龙皇》 苍龙衙署,梧桐堂内,轩辕凤驱散手中的书卷,纤长指节轻叩桌案,黛眉低
垂,默默思索着。 萍儿穿着那身青绿衣裙,在旁边心不在焉地清扫灰尘,明眸里闪着灵动的光
彩。她手上拿着笤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眼里的灵光一直定在自家殿下身上,
终而耐不住性子问道:「殿下,您在想什么呢,我看您敲了半天桌子了,今天那
么空吗?」 轩辕凤回过神来,随手批过桌上文牒,一道解答着萍儿的疑惑:「我在想沧
海殿下的父亲。」 萍儿将灰尘扫进簸箕,停下手上活计,再问道:「您很在意龙姐姐的提醒?」 轩辕凤点头称是:「没错,按龙皇告诫殿下的话,一位圣者已起了倾世欲念,
且多半临近苍龙关,所以我查了一遍《夏史》里关于龙皇的记载,可里面没提到
祂当年赖以入圣的威压。」 萍儿眼珠提溜一转,左顾右盼了一阵,才压低声音说道:「您看了秘本吗?
我记得当年修了阴阳两稿。」 朱墨悬空,文牒滑开。轩辕凤沉默不语,葱指夹住赤袖又撩起,露出皓腕上
的玉镯。随意注入一道神念,几根白线虚影盘绕纷飞,点点墨色星芒洒落充盈,
化作两张轻薄书卷。 她将书卷递给萍儿:「你看看吧,这是阴本。」 萍儿摆了摆手,有些尴尬地吐吐香舌:「不必了不必了,这多落人话柄,您
都拿给我看了,那肯定没区别。」 丹凤公主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悦色揶揄道:「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萍儿也
有不敢看的东西?」 萍儿目光游移,干笑两声辩解着:「哪有的事,我从没让殿下为难过好不好,
天不怕地不怕不也是在帮殿下做事的时候。」 见自家主人还想接着调侃,她赶忙打断话头:「话说其他文献呢,关于龙皇
的记载又不止这一处,详实的有《海兽史》,不详实的有《九州同》,再不济还
有蛮族史书和《鸿蒙兽》,这些都可以看看啊,而且为什么不问问龙姐姐呢?」 轩辕凤半阖起凤眸,无奈道:「先前看过了,统统没有。沧海殿下……昨天
你泡迷糊了,我早就问过,她说龙皇没跟她细讲,她也不清楚。」 萍儿见话题被顺利转移,连忙出言跟进:「要不我们换个思路,从那尊大能
的身份入手。能让龙姐姐都惊惧的人有几个?算上那些鸿蒙生灵也超不过十位吧?」 丹凤公主摇头道:「未必,我觉得这人说不定来自其他位面。蛮族有多少圣
者我们清楚,隐世的超品也没几个会干这事,就算有嫌疑的强者绑一起放一块,
怕也只能在关外兴风作浪。连我们都灭不了,有什么资格对天地不怀好意?更何
况,殿下明确表示这威压出自一人,那就更不可能是本土圣者了。」 萍儿闻言蹙眉:「那外界的超品就有这本事,能一人独战一界?我们是没有
仙人了,但好歹是个主位面——就算那人也是主位面的好了——我们也不至于这
般窝囊吧。而且超品怎么打破界壁,怎么穿行诸位面?」 「龙姐姐说的那人肯定不是仙人,不然我们干什么不都没用,还不如吃顿煎
饺洗洗睡了。」 轩辕凤不禁莞尔一笑:「硬碰硬的话确实荒谬,但保不准那位的能力迂回刁
钻,或者是鸿蒙生灵。位面之数难以计量,有这种大能也不稀奇,尤其是另一个
主位面。」 萍儿耸耸肩膀,没了法子:「先别说位面之数难以计量,光是位面封锁就够
我们愁了,也不知道那群真仙怎么想的,自己拍拍屁股躲窝里不说,还把后人的
路绝了——」 「——萍儿。」丹凤公主弹来一道朱墨。 萍儿连忙噤声,稍歇片刻后续上前言:「就算那人是主位面的圣者好了,我
们梁末就闭锁位面了,少的可怜的情报还老的掉牙,想猜也没法猜啊,要么您去
翻翻《太祖日录》?」 可这次轩辕凤却没应她,而是又恍惚了一阵,双目的神采倏然暗淡少许,去
了几分生机。 萍儿半晌不见回应,便上手一阵摇肩晃背,轩辕凤却仍未回神,只是自顾自
地呢喃着:「蛮族超品,天狼血路,沧海龙皇,苍龙关……」 「殿下,殿下,殿下!」萍儿加重语气唤道,连喊三声才将她叫醒,脸上是
藏不住的担忧。 「我没事,让你受惊了。」轩辕凤拍了拍萍儿脑袋,语气里有些起伏,「你
也知八十年前的那场惨剧,狂蛮可汗雄才大略,一统蛮族诸部后借道天山,以圣
兽破龙气,自金陵往帝都,一人独败九圣,差点就夺了中原。」 话意未尽,她却起身走向窗边,抚了抚晕出朦光的纱帘。待素手垂落时,周
遭灵力忽地滚动,帘子也随之拉开。 霎时间,万千白光腾跃屋内,骤然亮堂了奢华装潢,刺得萍儿双眸发痒。 窗外的皑皑群山林立眼前,横如玉龙醉卧酣眠,竖似神剑插云穿霄,眩目雪
光将人间照尽,也淹没了所有光彩,说不出的凛冽壮阔。 丹凤公主站在雄景之前,赤红华裳霞彩绚烂,鎏金纹饰明光煌煌,恍若神女
俯世。 可她的语调却郁郁寡欢,沾了些颓丧、染了些落寞。 「虽然苍龙关未因是而陷,但我还是觉着心悸……说来有些好笑,我今天才
知道老龙皇也被称作沧龙,在中原官话里和苍龙同音。」 萍儿暗舒口气,面上也卸了忧色,有些好笑起来:「不就是谐音吗,这俩词
在蛮语里也谐音啊,有什么奇怪的。」 「我看您就是想太多了,齐末梁初到如今,有哪家正面攻下过苍龙关? 「以蛮族现在的状况,别说重演天狼血路了,怕是凑齐十万主力都成问题。
为了塞北谋划五十年,荒原神女率军亲征,还不是十战九败,被您和皇后娘
娘赶了回去? 「至于那位圣者,就算他真的在附近,真的会打苍龙关,也真的如此强悍,
我们总不至于两个时辰都撑不住吧?能撑住援军就到了。」 轩辕凤叹了口气,徐徐说道:「我也晓得这理,但凡事需覆前戒后。那些信
众海兽也觉得龙皇万寿无疆,就算觉得祂会陨落,他们会想到是在宏武年间?会
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老龙皇的一生可比苍龙关传奇多了。」 见萍儿微掀檀口,她摆手断掉话题:「罢了,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我只
是觉得心慌,也没什么依据。」 说完这句,她似是倦了,对萍儿柔声遣道:「你先出去吧,我小憩两刻。」 待萍儿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轩辕凤又结印引来灵力,给梧桐堂上了十几道
三品禁制,再度召出镯中书卷。 这书卷的形貌和先前的略有差异,边角不是金黄颜色,而是淡薄的青灰,内
里文字也是这种颜色,看着煞是难受。 青字书卷只有一页,寥寥写着四行汉文,歪七扭八不甚美观,读来是首律诗。 ********* 「远望天山数千重,峰巍嶂合屈人从。 雄关悍立吞云气,残剑枯埋锈钲锋。 今朝汝言无敌手,明日我来笑沧龙。 上承圣兽下寻勇,马踏汉都撞玉钟。」 玄面人端详着光影里的律诗,操持着机械的嗓音,将其一字一句读出,似是
读给身旁的瑱玉璇听。 瑱玉璇此时已去了舞衣,健美娇躯披上一袭华美长袍,绷紧白布的前胸绣缀
金饰,苍劲有力的彩纹游走全身,显然是件品相不凡的法衣。 她也盯着那首诗,琉璃眼中碧光流转,泛起一层水雾,润养着分外复杂的情
绪;话语染上几分颤抖艰涩:「这是父王在入关前作的诗。」 玄面人闻言便伸出手掌,点了缕鬼火往里看去,里面正是瑱玉璇口中的父王,
也就是关外蛮族的前任可汗。 这位荒野霸主已被他发冢取尸,硬生生炼成一具冥骸,周边的蛮族英烈也被
一锅端了。 沉默片刻,他没头没尾说了句:「青灰色。」 瑱玉璇还沉浸在情绪中,这话又太过跳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记载
诗句的汉文怎么是青灰色的。 女蒙可汗强提一口气,安抚好震颤心绪,神态恢复如初:「玄汉文献共有七
色,寻常书文取白线黑字,青灰色意味着不合法理。」 玄面人抵了抵颔上面具,似是有些无聊,语调也带了些慵懒:「出律太多了
误人子弟?」 美人香腮攀起一抹飞红,连忙筹些说辞挽尊道:「这三处平仄错韵父王并非
不知,但改了便少几分气魄,又会让人乱嚼舌根,说我族崇媚中原,故而没做变
动。」 玄面人嗯了一声,接着拆台:「不止三处。」 荒原神女羞意更盛,又不好驳斥这位尊主,只得假装没听见:「至于这青灰
标记,一方面是因为立场相左,更大的原因却是尾联最后两字,这『玉』和『钟』
暗指【倾国绝色】皇甫钰和【渡世佛母】皇甫终,也就是当年的玄汉皇后及皇后
长姐,现今汉辉帝的生母与姨娘。」 话了,约莫是有些尴尬,她赶忙找补道:「父王那时年富力强,又久闻皇甫
双姝姿容倾国,自然心痒难耐,言语孟浪些也正常。」 玄面人没有表示,许是对这些细节浑不在意,他随手一挥,眼前的光影骤然
转变,定格在一张昨日被梧桐堂送出的文牒上。 那文牒写有三行朱墨文字,正是: 盛启陆年,腊月初捌,子时一刻半。 苍龙关外,乱合地带,怨蟒气泄遗。 余者照旧。 玄面人指向第一行末尾,侧头对瑱玉璇道:「子时一刻半,现在到时候了吧。」 瑱玉璇闭目沟通天地,几息后回话:「现在是辰时三刻,怨蟒气应是泄完了,
我早已派人取纳,主上无需牵怀。」 玄面人伸手插进两侧衣襟,抖了抖黑色长衣,摇头否决:我自己去,以后
别自作主张。」 瑱玉璇瞪大一双妙目,个中惊诧更胜昨日,还夹带着几分惶恐:「您是什么
意思,不是说今早攻关吗?现在正是时候。」 玄面人耸了耸肩,随手甩出一道黑光,道:「你先去试探片刻,我收了怨蟒
气就来。」 瑱玉璇顺手抄住那道黑光,却看都不看一眼;她不知是忘了前车之鉴,还是
顾不上之后的淫辱,径直高声质询道:「这是最遭的选择!这是死路一条!」 「敖春殇正在交付易天权能,玄汉方面无人操控天象,您若真想入关就该趁
此攻入雪域,再沿着圣兽足迹杀进玄汉。 「霜狼百骑皆是上三品强者,不消两刻钟便能赶到,再算上母亲和圣兽,此
战的胜率超过九成。 「苍龙关内的龙气之盛与天山雪域截然不同,主上能不能维持在圣境都得另
说,玄汉方面却会翻几番。 「而且……主上不以正面攻伐见长,炼出蟒中龙气会大损肉身,苍龙关又是
实打实的战场,万不可一意孤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的意思也就到了。她垂手侍立于玄面人身后,眼神
无悲无喜,已有了迎接一切的觉悟。 然而玄面人却罕见地叹了口气,虽然还是机械平淡,却好似添了几分无奈,
言语也变得絮叨:」罢了,教不会就不教了。你既不崇信我的伟力,又执着于先
祖的荣耀,还不像她那样灵觉敏锐、居安思危——」 「——那就先去做吧,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不曾信的伫立神坛,等不曾想的
成为历史。」 言罢,一道幽绿鬼火凭空窜起,如披风卷旋般消了他的身影,徒留女蛮可汗
在此苦寒之地。瑱玉璇看向光影里的轩辕凤,心中风起云涌,生出一丝难以置信
的谬想: 丹凤公主之所以莫名地惶恐不安,并非因为胡思乱想杞人忧天,而是感觉到
了苍龙关将遭灾劫。 可这怎么可能,就算玄面人吸了怨蟒气及时回来,他们主仆二人还能翻了天
不成? 也罢,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看向握在手里的黑光,试着
分了缕神意进去。 黑光触着神意便陡然脱手,在空中如墨染开,占了一米见方的空当。这黑幕
三向折叠、溶边合棱,几息间便化作一枚八面体,看上去小巧玲珑、精致完美。 见着此情此景,又思及轩辕凤和萍儿的话语,荒原神女终是确认了心中猜测:
玄面人并非寰宇中人,而是来自其他位面。 奈何圣兽神智不清,母亲又被他掐住命脉,自己便也只能奉他为主、任其予
取予求;想要抓住机会与玄汉联手,只怕是希望渺茫,亦可说同床异梦、后患无
穷。 甩甩螓首,她把思绪抛在后头,她伸手抚上八面晶体,注入「出征苍龙关」 的灵念。 只见几道流光在表面回旋,八面体以极高的频率震颤起来,自发吞吐着天地
灵气,隐约放出一丝超凡意义上的联系,飞向远方的乱合地带。 ********* 乱合地带。 一片荒无人烟的山谷中,及膝高的玄纁云雾兀自飘着,几条气蟒在里面畅快
游动。气蟒长逾三丈,身子却细如鬼魅,蜿蜒游走间灵动异常,倒是显得栩栩如
生。 虽说形貌逼真,它们的样子却也怪,皮肤上满是鳞片纹路,瞪着双铜铃大目,
凶煞血瞳悚然竖起,森寒尖牙杂乱无章,口中蛇信也胡乱分叉,看着诡谲可怖。 玄纁云雾沉在谷底没有动作,气蟒游得猛戾却也走不脱,只能在边沿胡乱冲
撞,时不时漾起几圈涟漪。 「哗」,一声清亮刺耳的啸音传来,引得七八条气蟒停下动作,瞪大蛇眼向
声源处望去。 冥焰花苞在空中灼烁绽放,花瓣开合间走出一道幽影,正是当了甩手掌柜的
玄面人。他向谷底步步逼近,森寒焰流缭绕身周,凝结水汽又烧化积雪,一身威
压远胜气蟒,两者作比便如皓月照萤火,不可相提并论。 「嘶嘶」「咻咻」「倏倏」,气蟒们察觉到这般威势,转眼间便收了凶相,
争先恐后游向远方。 玄面人也不追赶,而是在雾气边缘怡然落座,一方高背椅凭空显现,正好将 本章未完,点击[ 数字分页 ]继续阅读-->>'>'>'>'>'>'> 他托住。 「这就是了。」他喃喃自语道,」璇奴派来的人也走了,正是洗炼容纳的时
候。」 「呼——」一声吐息钻出面具,饱含松弛释然的意味,又流露几分沧桑。他
遥遥伸出右手,谷中灵气如遭鲸吸牛饮,尽数向其掌心汇集。 不知是什么原因,地上玄雾也随之拆解,向空中散逸少许,其中的气蟒突然
没了束缚,霎时飞遁奔逃,着急忙慌。 端坐谷口的魔影没有起身,不过一个响指打去,隐遁虚空的气蟒便被逼回实
界,余下的也被鬼火拦住去路。 这几条气蟒似有灵智,既知无路可退,便张口吐信向他扑来。一招一式虽不
精深,却胜在迅疾无声,一品强者若是反应慢了也要吃个闷亏。 可玄面人仍然安坐不动,他任由气蟒咬在身上,用死气刷了遍便杀得清静。 得亏蛮族人马先行撤走,玄汉方面也已打道回府,否则不知有多少人会吓得
魂飞魄散:这气蟒便是所谓的怨蟒气,乃是龙气脏污所化,超品强者都奈何不得,
只能放归天地逐渐消磨;可玄面人鼓动下气息便打发了,还以身为炉尝试炼化,
当真是骇人听闻。 怨蟒尸骸氤氲出赤黯云雾,被玄面人收归魔躯,他对着肉身内视一圈,正欲
着手炼得纯净龙气,一道灵引却牵上心神。 他心知是瑱玉璇启用了先前器物,当即一心二用,两分心力萃取龙气,余下
八分投向荒原可汗。 莫大神念笼罩下去,那边的景象纤毫毕现。瑱玉璇此刻正忐忑等待,忽觉一
股恐怖神念当头泼下,那是又惊又喜,还莫名生出几分依恋,就差泣下沾襟了。 「你看着。」一线灵念打入瑱玉璇脑海,这念头虽无音色可言,却定不似先
前那般冰冷。 瑱玉璇暗运心法,即刻稳住心神。驭僵师之道早已断绝,更从未有超品出世,
她自然万分期待。 于是—— 无征无兆,旭辉拗断。 风停雪止,群山噤声。 一道墨痕蜿蜒人间,行笔走势自在从容,裁破长空如探囊取物。此番气象何
等恢弘,却只道是月华静谧,杳无息响便流淌在地。 玄光倾散,本相毕露。 连天接地,六尺小径。 黑亮石砖纵横交错,接缝凌乱参差不齐,表层粗粝起伏嶙峋,绝不精致却有
古旧神韵。 缕缕阴气拂过间隙坑洼,冰寒彻骨亦清凉快慰,一路返还天上阴翳,更添了
几分寂寥,又予了几分清明。 「嘚哒,嘚哒,嘚哒」,雄浑的撼地声从天而降,如天雷轰鸣金鼓摐摐,马
蹄收放间似要横压五岳。 血脉深处传来阵阵悸动,引得荒原神女心弦乱颤,琼鼻不自觉屏住呼吸,她
已知晓来者何人。 天路尽头奔来一尊魔王般的骑士。 他以狂龙头盔掩住面部,以锈蚀重甲覆盖全身,身形之庞巨令人不寒而栗。 重甲上的雕纹本就粗犷写意,又被锈迹描改得七七八八,此刻已模糊不清,
依稀是头猛兽在裹挟风云,徒留一片苍凉萧瑟。 一柄九尺大刀横持身侧,黏附无数尸浆凝血,驰骋间拽出一尾腥风,如有实
质般缀在身后。 几缕血带亦随腥风飘扬,连着胯下那匹高头大马:这骏马披着残破玄甲,天
狼笼头罩住颈首,镂眼处却漆黑空荡,只能瞥见一圈森寒白骨;纵使沦为尸傀,
其踏铁四蹄依然苍劲有力,笼头气孔亦见风尘翁张,端的是威风凛凛凶恶狰狞。 「哐当」!骑士所经之处砖石尽裂,露出其下莹润黑土;缘是他一手挥刀前
引,一手猛拽缰绳,驱得冥骸魔骑猛然砸地,一身神速再快三分,向皑皑白雪疾
驰而来,即刻便能奔至地表。 聿聿一声嘶鸣,冥马在瑱玉璇面前骤然刹住,后足支地人立而起,前足高举
越过马首,重重敲进积雪,溅起满天银尘。 但瑱玉璇顾不得这些,她一双妙目、满心思绪都牢牢钉在来人身上,樱唇止
不住嚅嗫颤抖:「您……您……」 她根本想不到前任可汗会被遣来攻关,玄面人连活着的蛮族圣者都不愿驱使,
这尊圣者冥骸便更应是他的底牌。 可汗冥骸目视前方,凝望着对面的巍峨雪峰,似乎透过塞北和天山雪域看见
了苍龙关,对女儿的呼唤则不闻不问,大概是没了心智。 瑱玉璇暗自神伤,正欲伸手去摸,却听得天上再起雷音。 又是百余条小径弯垂人世,载得千军万马还阳归来。 冥骸骑兵亦覆面着甲、横刀立马,与上代可汗形同神似,必是昔日部属,此
刻正骑着冥马向旧主奔来。 骑兵之数已逾千人,气势却以五品起步,想来生前俱是三品蜕凡、蛮军主力。 此番修为还在其次,那整齐划一的雄浑蹄声才更令人心惊胆战:上三品强者
在哪里都是一方豪强,此刻却彰显着刻入本能的严明军纪,其在沙场上的恐怖已
不能细想。 见着这般精兵强将,方能理解百年前的天狼血路,以及那时的蛮军为何能兵
临帝都。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这片山间空地便列出了十方骑兵军阵,各以一位二品百
夫长为首,呈半圆之势拱卫着前代可汗。 瑱玉璇呼吸急促,几不敢相信自己的五感神魂,那湮灭于青史的天狼重骑竟
在今日重现人世。 那魔头……主人为什么舍得? 「如何?」玄面人的灵念遥遥传来,响在荒原神女心头,藏着几分戏谑疏懒。 「主上,」瑱玉璇凝神致歉:」我不该质疑您……待了结旧怨,璇奴定当回
报此恩。」 这神念里全无惶恐讨好,抱着满腔的五味杂陈,只能听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感
激。 「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冥骸,顺手送你圆个旧梦罢了。至于你我旧怨,呵,你
不会以为这么说不算忤逆我吧。」 瑱玉璇娇躯微颤,玉壶中下意识流出一缕蜜浆,然意志却未动摇分毫:」这
是璇奴心中所想,实在不吐不快,主人罚便罚了,璇奴受着便是,只是——」 「行了,只罚你一个。」玄面人以灵念为引借去冥骸权能,打断她老生常谈
的恳求,言归正传道:「去苍龙关吧。」 「是。」瑱玉璇恭敬应道,又变回了低眉顺目的女奴模样,」我这就结阵。」 瑱玉璇纤手结印,一身灵力翻涌沸腾,口中也念念有词,似在咏唱原始蛮语。 随着这番举止,她身上的碎金配饰熠熠生辉,华服上的彩色法纹也如水波荡
漾,交相辉映间织出一张灵力巨网,将节点落向每一位蛮军冥骸。 这巨网与蛮军相性极佳,天狼重骑虽已化冥骸,却仍被整合得圆融如一,灵
力、神念、罡气、死气、气血、体魄等超凡特质尽数交融,沿着巨网传递,流转
于上千骑兵之间。 见军阵初成,瑱玉璇闭上琉璃妙目,将神念顺着巨网放出,拂过每一位蛮军
冥骸,最终落于自己的亡父。 神念落定的那一刹那,巨网的繁复程度再翻三番,流淌其中的超凡特质也成
倍增长。与此同时,所有冥骸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颅,直直盯着可汗冥骸所在,那
亦是此方军阵的阵眼。 「同灵。」忽闻荒原神女的一声悦耳低吟,游走于军阵之间的灵力便均摊在
每一人身上,又随修为高低起伏变换,停留在最稳固的姿态。 「迁跃!」那袭可汗华服爆发出强横的空间波动,将这片雪域搅得光影缭乱,
只能看见胡乱交织的黑与白。待此地恢复如常,那千军万马已不见踪影,只余寒
风呼啸依旧。 ********* 塞北。 苍龙关九十里外。 瑱玉璇停下脚步,向东南方极目眺望,雄伟的城墙已伫立眼前。苍龙关临山
而建,城墙东侧是天山主峰,西侧是天山余脉,只有中间的城门可供出入,是一
处毫无争议的天堑。 这险关的棘手之处还不止于此:眼前的城墙高逾百丈,通体由九幽寒岩建成,
既遮住了本就稀少的阳光,又吸走了寻常烛火,整座关塞全赖城内的三十七座灯
龙塔照明。 天然的九幽寒岩已是至坚至韧之物,墙体又辅以灵材淬炼,再刻画上固守法
阵,连擅长攻伐的圣者都得费些功夫,更别提此地的龙气强横至极,圣者会被自
行压制。 现在已经是玄汉地界,感受着逐渐浓重的龙气,瑱玉璇压下自身气息,又将
此般命令传递给蛮军冥骸。 所幸他们生前就将收气法门刻进血肉,转瞬间便偃旗息鼓,寻不见一丝张扬,
着实让瑱玉璇松了口气。 女蛮可汗收回目光,再度端详一遍苍龙关,最后看向六十里外的一处冰川—
—那里的龙气异常稀薄。 「那是你六年前大败而归的地方?」这灵念忽然印在心里,和他平时的言语
一样突兀。 但瑱玉璇早已习惯,她轻轻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怀恋与不甘:」武不如
穆娴赫,智不如轩辕凤。」 「智不一定,武你就不用担心了,抓住这次机会吧。」玄面人的声音相当轻
松,但瑱玉璇能听出一丝苦痛。 「您还好吗?第一次吸收怨蟒气会很煎熬,像您这种肉身较弱的道途更是如
此。」瑱玉璇没有出言奉承,反而稍显温柔地关心道。 「无碍,你去便是,支撑半个时辰就行,这是我对你的考验。」待下一道神
念传来,那一丝痛苦已消失不见。 瑱玉璇苦笑一声,暗道自己有心无力,又忽然记起他昨日所言,即「证明你
们的价值」,便只能点头服从。 所幸那蛮族男人特有的粗豪体味就在身后,甚至是几千丝几万缕,总算让她
稍安心慌。 抛却六年前的惨败与玄面人的命令,这位女蛮可汗转身看向臣民的尸骨,又
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深吸一口冰寒雪气,狠狠捶胸吐出:「扎骨!」 了无回应。 「扎骨!」 冥骸不会言语,她便自娱自乐地命他们回应。死人的嗓音虽瘆人,但好歹是
热闹了些,也讨个吉利。 「走!」荒原神女一挥玉手,显出几分大将之风,用道法掩住行军痕迹,唤
出一匹法术灵马,引着大军疾驰前进。 天狼重骑本就迅疾,此时又身处军阵,不过百余息便跨过了七八十里路,离
苍龙关只有咫尺之遥。 九幽城墙此时已纤毫毕现,哪怕换个六品修士在这个位置,也能看清黑岩的
晶亮光泽与粗犷纹理,甚至能透过接缝处的胶质窥得内里的法阵气息。 瑱玉璇驱散灵马,一步步向苍龙关走去,试探着龙气的示警极限。待近无可
近时,她停下脚步,默默思索着入关之策。 高约一百零七丈,厚约四丈八尺,等效防御为十九记超品重拳——这是烙印
在她心灵深处的信息,也是每一个蛮族战士永生难忘的执念。 强攻自然是不可能的,未至超品的强者不会被龙气自行压制,但也不可能在
苍龙关做出反应前打破城墙,那能不能跳进去? 也不行。瑱玉璇垂髫时便思考过这个问题,精锐骑兵跳个几百丈是手拿把掐,
可龙气五地的龙气针对一切超凡力量,并非只提防圣者,攻城者的境界不跌个两
三档就算不错了,那落地时就难免受伤——精锐骑兵大多是五品修士。 天狼重骑生前的修为是三品起步,化为冥骸后也有四品出头,此刻又有军阵
增益,看似是落地无碍,可龙气压制针对一切超凡力量,玄面人的冥骸护力也在
其中。 如果失去冥骸护力的支撑,这上千具尸骨怕是连人带马当场摔散了,到时候
想二度收尸都分不清谁是谁。 至于远程攻击,打草惊蛇不说,靠近城墙后照样会被龙气削弱,怕是灌个三
天两夜才能扒了这层乌龟壳。 那怎么办?瑱玉璇竟一时没了思路。 「唉,废物。」熟悉的灵念再度传来,」你看好了。」 荒原神女精神一振,既好奇如何破局,又静待自家主人显威。 「滴,滴,滴」,她身边的黑色八面体忽起啼鸣,声音清脆而恒定,似乎源
自机关造物。 三下声响过去,八面体自行转动半周,将其中一面对向九幽城墙,片刻后开
始剧烈颤动,约莫一息十万次。 低沉的蜂鸣间,那一面徐徐软化,继而向内塌陷,露出两根铜绿钢管。 振动频率逐渐降低,那八面体却好似没了动作,就将钢管赤裸裸地露在外面,
可瑱玉璇明白并非如此。 她的灵觉在半步超品里也算得敏锐,能感觉到千万股气劲被钢管吐出,内里
的物什莫名恐怖,似乎象征着无边亵渎,令人不寒而栗。 可这种物质又与超凡无关,那气劲也不过八品法术,竟没有触发龙气警报,
就这么畅通无阻地飞向城墙,速度还慢得可笑,每息不到两丈。 耐心等待了半刻钟,那气劲终于触到墙头,而后居然无限分化,均匀地融了
进去,再也感应不到了。 「这是要破坏守护法阵?」瑱玉璇心想。 然而—— 「轰」! 一声惊天巨响冲上云霄,如闷雷似巨锤,狠狠砸在听者心头。这一刻,无论
是关外的瑱玉璇,还是关内的百姓守军,乃至丹凤公主、六尊一品、交接天师、
沧海龙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轰鸣撼得心绪空白,一时之间无法思考。 众位高阶强者不是没见过这般大的阵仗,世上有无数法术能发出比这更宏大
的声响,可这些法术的前兆万万无法遮掩,但这声轰鸣却毫无征兆,与凡俗手段
无二,又让他们如何不惊? 居高临下的梧桐堂内,轩辕凤霎时凌空,背后炎火喷涌,转瞬间将她推到最
北方的灯龙塔顶。 那条灯龙盘绕塔身,口衔煌煌明珠,照耀着暗无天日的苍龙关,也照耀着卫
南拒北的九幽城墙。 只是看了一眼,轩辕凤便差点停了呼吸:城墙缺损从上开到下,一块寒岩都
不留,宽度则远超百丈,干脆连灯龙都省了;最恐怖的是,在如此剧烈的爆炸下,
城墙内外竟无一片焦土,这是何等超绝的推演与控制。 「敢问来者何人?」丹凤公主悦耳的声音向外扫荡,方圆百里历历可辨。她
腕上的朱红玉镯闪过一抹流光,料是将此间变化报了出去。 与此同时,驻防军士训练有素地围了上来,牢牢封住城墙缺口,十余位高阶
修士也向此地疾速赶来,熙熙攘攘地递上慰问与情报。 「殿下。」 「殿下,无碍否?」 「殿下,要通知圣上吗?」 「殿下,算师团已做了初步推演——」 …… 这十几位大修俱是上三品修为,其中以领头四位为尊,这四人的气势无比强
横,显然是一品强者。 轩辕凤神念一探,便知另外两位一品大修在镇守地表,东南灯塔内的敖春殇
与洛天师加快了交付进度,先前处于闲暇状态的苍龙军也已在指定位点集结整顿。 见己方兵强马壮、准备充足,她心里终是安定,正待一一跟进众人汇报,一
道同样动听的女声从北方传来: 「殿下可还记得我?」 自然是瑱玉璇。 丹凤公主挑了挑双燕眉,出声回道:」原是荒原神女,可汗此番大驾光临,
不知意欲何为。」 「也不用客套了,姐姐能来干什么?」瑱玉璇巧笑嫣然,抛下慢悠悠跟着的
八面体,带领蛮军冲锋至城墙边沿,差个三四丈便能踏入城中。 「可汗是不记得那日的教训吗?您身后的又是那路人马?」这次回应的不是
轩辕凤,而是她身后的一位黄衣美人,亦是六位一品大宗师之一。 「【 本章未完,点击[ 数字分页 ]继续阅读-->>'> 金剑香妃】黄杏桃,您还在侍奉丹凤殿下啊,一品供奉成专职侍女了?」 瑱玉璇自然认识这人,拿了些掌故调侃道。 「我一直是殿下的侍女,也是殿下的喉舌,请您回答我的问题。」黄杏桃面
色平静,语气不卑不亢。 瑱玉璇也飞上高空,仍是那副可人笑颜,也没再夹枪带棒:」教训自然是忘
不掉,所以不是回来一雪前耻了嘛,殿下和诸位不会接不起吧。」 这十余大修都在半百内证道,没人亲历过八十年前的那场浩劫,自然认不出
武装锈蚀后的天狼重骑;军阵与重甲隔断灵觉,高阶驭僵师又早已销声匿迹,他
们便也没发觉蛮族军团的异样,只觉得这批骑兵死气沉沉、胯下妖马是种新型妖
兽。 这点信息差是己方为数不多的优势,瑱玉璇自然能瞒一时是一时,半句话都
不会多说。 「可汗就带了这点人吗?」轩辕凤打量了她一眼,又撇了眼她身后的蛮军,
忽然问道。 瑱玉璇知道她在担心敖春殇的提醒,自然也不会露底:「就姐姐和这一千骑
兵,如何?」 「那便来吧。」对方都把自家城墙炸干净了,那还有什么斡旋余地,轩辕凤
不再废话,当即收了战书。 她扬起右手皓腕,轻薄衣袖拂过白嫩香肌,朱红玉镯正迎风灼烁。 瑱玉璇眯起琉璃妙目,她深知轩辕凤意欲何为,外放空中的神魂被逐渐压缩,
几缕衰微灵念勉强传回,勾起本能中的莫大警惕,甚至夹带着一抹催人退却的恐
惧。 压缩到极致的感知中,万千气流正向轩辕凤汇聚。那气流没有实体,无形无
质亦无色无味,只有超凡概念上的意义,称它为气流也不过出于感觉。 不,瑱玉璇心中想道,还有一个原因:它被叫做龙气。 这气流轻微孱弱,但确实是龙气,被她和玄面人记挂至今的龙气,亦是将蛮
族拒阻关外的第一元凶。 瑱玉璇幼时便饱读军书,早知其可怖,六年前南征时更亲眼得见,而今则再
度目睹这一切。 龙气缭绕着轩辕凤,吹卷着一袭红裙,沿着举起的藕臂射向天穹,在无垠的
苍茫中四面铺陈,直至感知的尽头。 然后,它有了颜色。 那起初是一缕黄,后来是万里光,熠熠金辉照耀八方,夺了雪山耀白,换作
群峰金黄。 灿烂与辉煌中,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瑱玉璇没有突袭,玄汉也无人进攻。 轩辕凤将高悬的手腕放下,十指翻转出无数法印,口中念念有词,天上金光
徐徐流转,隐隐传来龙吟阵阵,此方地界似在更易,但只有十几位大修能真正理
解。 瑱玉璇如遭雷击,玉体抖如筛糠,香甜吐息骤然急促,灵气运转变得凝滞艰
涩,一身修为降至一品门槛;可汗冥骸和其余蛮骑也好不了多少,气势一降再降,
全都跌了个大境界。 反观玄汉众修,灵力气血充盈无比,所司法则饱满勃发,人人皆处于巅峰状
态,更衬得蛮族一方岌岌可危。 所幸瑱玉璇所修心法实在顶尖,又早早运功抵挡,得以暂保神魂无恙;至于
天狼重骑,冥骸的神魂本就十不存一,又有玄面人这位超品亲自加护,自然不受
影响。 瑱玉璇勉强提振气力,神魂生得灵念几许,两柄纤长金刀不知从何跃出,落
入琼枝玉掌。 这一对金刀纹理繁复,一雕狼吞弦月,一刻马踏飞虹,宝光半凝半发,只照
周遭三寸,却隐隐辟出一方天地,已有仙器之象。 「可汗金刀吗?」黄杏桃淡然一笑,自一众大修中走出,鹅黄纱裙四散摇曳,
挡在丹凤公主身前。云烟水袖迎风翻卷,却不见美人应有的纤纤素手,只有一对
皓腕齐根而断,露出平滑的红白骨肉。 「你——」瑱玉璇惊呼一声,「身探虚空,半步超品?」 黄杏桃仍旧笑着,腴嫩藕臂画了个圈,从虚空抽回双手,带出两道明黄清光,
做出左下右上的斜持姿态。 瑱玉璇深吸一口气,连带着心往下沉,却反倒冷静下来,心里默默盘算着: 己方实力本就贫弱,现在被龙气拉出质变,显然毫无胜算,但本来就没想着
取胜,只要拖到时限便是。 半个时辰……还是很难,龙气一番此消彼长,黄杏桃的境界又有突破,即便
自己不顾可汗金刀的损耗,并且与父亲合力进攻,也不过堪堪挡住面前的三位一
品……只能从冥骸下手。 蛮军骑兵与寻常骑兵不同,以人马合一著称,纵使在狭小街巷中作战,也能
以诸多法术换得轻飘灵动,机动性与步兵无二。 那就让先祖冥骸跃过眼前的军士包围,打散于苍龙关的灯塔建筑之间,延长
苍龙军的围剿时间。玄面人作为超品强者,冥骸护力必然不凡,就算有关内龙气
削减,想必在烈度不高的巷战里仍能护得冥骸不毁。 至于这十余位高阶强者、另外三位一品、和敖春殇交接的洛天师以及敖春殇
本人,自己只能赌他们短时间内不会下场。 瑱玉璇终究带着几分蛮族的豪爽,心中计策既定,便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以
冥骸权能下令,自己则迎向身前的玄汉大修,可汗冥骸驭马踏空,卸下军阵阵眼,
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金剑香妃微眯杏眼,灵气织网外放,罩住敌方两人,另有两位一品与四位二
品从旁围上。其余大修散在丹凤公主身侧,将她护得水泄不通,以防擒王之策。 轩辕凤并不在意瑱玉璇二人,反将灵念钉在城外的骑兵上,许是见过他们的
装束,她越看便越觉得熟悉,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我怎么可能有想不起来的事,有人在干扰我——隔着苍龙关龙气干扰我?」 她想到这层,神魂猛然一凛,再没有丝毫犹豫,即刻撤回大半龙气,以备不
时之需,又向玉镯内注入灵念,抹掉常规体量的支援,调使超品强者前来守关。 说时迟、那时快,前方的上三品大修已战作一团,瑱玉璇将可汗金刀催得炫
目耀眼,凌厉金光制霸四方,挑破翻山掌劲、拍落金刚拳影,只一人便拦下两尊
大宗师。 那两位一品身穿赤黄袈裟,剃度无发,都是四十几岁的僧人模样,想来修的
是佛门里的金刚道,可算佛武同修。观两人拳劲掌力,刚猛间不失绵软,层层叠
叠间涤荡高空,将耀目刀光扭出无数涟漪,暗含佛道至理,俱有拔山填海之威,
在一品强者里也属顶尖之流。 瑱玉璇现在不过是寻常一品,得亏身上裙袍是超品仙裳,一双金刀更是几近
仙器,即便两位高僧身负龙气增益,她也尚有一战之力。 黄杏桃临地三百余丈,气网脉络千变万化,左刺右突,上盘下绕,干扰着瑱
玉璇两人,犹以可汗冥骸为主。这般气网连法则都不掺,人人都使得一手,准是
留了万分余力。 那四位二品宗师从左右翼上前包夹,灵力神念此起彼伏,掐诀唤器各显神通,
将周遭映得五光十色,灵气与法则剧烈涌动,可规模却又被限制在百丈之内,可
见这四人道法之高强,可汗冥骸实处险境。 可他浑然不顾两侧攻势,引刀策马,只向着黄杏桃奔腾,只向着前方奔腾。 滔天土浪当头拍下,他依旧奔腾;虬结树藤长出重甲,他依旧奔腾;重重枪
影扎破五脏,他依旧奔腾;一柄重锤砸破头盔,他依旧奔腾。 他的气息是如此衰微,修为被压下一品,甲胄尸身通通和树藤搅在一起,腹
部多了十几个窟窿,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头骨被砸得内凹塌陷,黄绿尸水四散
脑后,却未放慢哪怕一步。 狂龙头盔碎成残片,随疾骋与狂风剥离,他终于露出他的眼睛。 黄杏桃骇然了,她看到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像两团凝固的脓浆,但中心的碧
瞳却无比明亮,亮到让人心惊胆战。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看着瞳孔中的自己向自己奔来,直到一记重刃劈在肩
头。 无声,这重刃无声,无声地砸碎了黄杏桃的左肩,金黄血液染湿鹅黄褙子,
略微深了几分色彩。 「嗯!」她闷哼一声,终是回过神来,连忙御空飞撤,向后退了一两百步,
这才大梦初醒般急促喘气,仿佛已不是蜕凡后的大修。 「你是——」她运使心决,凝心定神,一双杏眼妙目盯着可汗冥骸歪斜的脑
袋,语气犹疑不定。 远处的丹凤公主也眯起凤眸,观摩起那扭曲的头颅,细细回味着枯坏黑黄的
五官。以二品之身伤半步超品,还突破了诸多牵制,双方亦有龙气代差,这般强
人为何会岌岌无名,而且状态这般诡异? 「难道!」轩辕凤心中划过一道惊雷,无数古籍从记忆中跃出,突破先前压
抑思维的壁障,一本本掠过眼前。 「天狼重骑,狂蛮可汗,一品冥骸,超品驭僵师,那个异界圣者!」 这推断只在心底响起,没有化作神念传向麾下,但在场大修多是有识之士,
认出其人者不在少数,他们一时皆惊骇非常,尽数将目光集于可汗冥骸。 不等玄汉大修多想,丹凤公主已有反应,巨量龙气输入围住城墙的苍龙军士,
一名二品强者前去结成小型军阵,死死挡住刚刚开始冲锋的蛮军冥骸。 「诸位不必护我,即刻按惯例行动,但切记不可冒进恋战,此战或涉超品,
我等以守为主,不时就有圣者来此。」轩辕凤催动神念,群告诸人。 「得令!」虽有不解,一众强者还是齐声应道,随后各司其职,只剩一位一
品驻留原地。 天上的战局且按下不表,地上的战局已度过节点,仓促结成的军阵终究难挡
天狼重骑,只得放了大半兵马,但拦下的冥骸都非死即伤,被焚骨扬灰者占了七
成,想必已成不了气候。 也正在此时,一股庞然气息攀上现行军阵,霎时激起风云之势。 先是轩辕凤发现己方底细,又有两成冥骸折损,此刻敌方再来强援,瑱玉璇
顿觉雪上加霜,只能在金刀加持下分出一丝神念,强行突破龙气封锁,向关内深
处的气息来源探去。 其实她心中已有定论,此番作为只为放下侥幸:苍龙军主力已整顿完毕,此
时正赶赴战场。 苍龙关蒙巨墙高山荫蔽,城内昏暗无光,虽有灯龙塔照耀全境,却免不了有
缺漏之处,靠近交战地的六条石路就是个中典型。 五条石路的尽头联通边关广场,广场紧接九幽城墙,此时城墙已破,大片明
光照进关内,将青石铺就的广场映得雪亮,一路衍生到两座灯龙塔间的宽广大道,
直往城内架桥飞去,却照不明那六条石路。 「跨跨跨」,一阵马蹄声分六路传来。不同于天狼重骑的撼山踏地,这马蹄
声轻盈透亮,仿若一汪清泉洗在脸上,让人精神一振。 马蹄声重重叠叠,应有万重之数,却有主调居中,可见来者虽不如天狼重骑
也相差无几,人数更是远胜之。 「唰」,一圈蹄铁踏出阴影,暴露在雪光之下,刺出耀目白光。一匹神骏白
马跃出石路,跨上骑着位银甲修士,一同冲入亮堂人间,仿如天人降世。 那修士持枪佩剑,周身萦绕着浓郁龙气,气息轻灵飘逸,修为在二品巅峰,
几个呼吸便临近一尊三品冥骸。 「煞」!银枪同样亮得耀眼,枪刃处系着缕金丝赤缨,柔韧枪身转了三转,
寒芒便划着圆弧向那冥骸摇去。 「噗嗤」,一枪无声破甲,随后深入血肉,削出半圈破口,枪尖犹自颤动,
洒出几滴黑血,终退马首旁侧。 那骑士虽一击建功,却也没有松懈,莫大阵力自四面传来,将他强行拔到二
品巅峰。银甲骑士将丈余长枪一绕,飞入蛮军中冲杀一阵,又引来了六位三品冥
骸,那已是蛮军所剩的全部百夫长。骑士胯下的白马早已通灵,随主人心念而动,
且战且退,将七位百夫长向后引去。 此时已有上千苍龙骑兵从五路冲出,修为虽远不及银甲二品,却也以六品起
步,在一番增幅下能摸上五品门槛,对上实力大减的天狼重骑自是无碍。 这批士兵大部分身穿灰褐铁甲,胸前雕着龙凤图案,也是一丈长枪三尺剑; 少部分则身穿银甲,所配兵器各不相同,并非制式枪剑,显然是高阶修士。 二十余位高阶修士领着苍龙军上前接应,和蛮军冥骸战作一团,双方都是个
中精锐,故而乱中有序,每一刀每一枪都可以看作双方军阵的精妙碰撞,撕开缺
口、扩大优势、稳住阵脚、填补空白、弃车保帅,无数精妙决策轮番上演。 天狼重骑已无神魂,仅凭瑱玉璇在空隙间传来的指挥、七位百夫长残魂里的
些许灵智排兵布阵,此时仍能做到这一点,让远处观战的轩辕凤也暗自吃惊。 如果真让蛮军冥骸冲入街巷,那苍龙军还真得鏖战一番,毕竟苍龙军的人马
配合无法与天狼重骑相提并论,在狭窄处虽能施展开来,那也是大受掣肘。但此
处广场是苍龙骑兵的演武场地,实际上还算占了地利。城战法术他们练得精熟,
比之天狼重骑仅是稍逊,终归是没什么影响。 甲片和皮肉绽放出朵朵血花,还有令人作呕的尸液四处飞溅,将青石地面污
得不成样子。杂乱无章的污迹里,鲜血少而尸肉多,战局在向苍龙军倾斜。 与此同时,天上的局势都已明朗,瑱玉璇在两位金刚的围攻下已捉襟见肘,
连天狼重骑都指挥不得;可汗冥骸在黄杏桃静心后也不复峥嵘,再也近不了她的
身,却又一个劲地朝她猛攻,被另外四位宗师打成筛子也不管不顾,胯下灵马碎
了半数尸骨,心脏也被黄杏桃剜了出来,一人一马都只不过吊着口气。 「赢定了。」一道活泼欢快的女声自丹凤公主身后传来,却不是任何一位玄
汉大修。 「萍儿,」轩辕凤闻言回头,却无丝毫讶异,仿佛自家小侍女上战场比请她
去温泉还要寻常,「你来了。」 萍儿还是没换衣裳,穿着青色侍女服摇摇晃晃地飞过来,她修为不到三品,
无法御空飞行,只能放出灵气推动自身,还飞得极不熟练。 「嗯,什么波澜都没有嘛,龙姐姐都没惊动,看来那位圣者是白来了,」萍
儿竟也收到了轩辕凤的传音神念,「话说来得是那位尊上?」 「家慈。」轩辕凤音调降了几度,似是不想多提。 「霄凤尊上啊,我好久没见了,不过殿下估计是不想见。」 轩辕凤无奈地笑了笑,接道:「也不是不想见,我也很想母亲,只是见了总
觉得闷得慌。」 「唉——」萍儿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声,神态语气还真像个忧愁老人,「总归
是娘亲嘛,还能一辈子不见不成,反正你们又没什么矛盾。」 说话间地上的蛮军百夫长又去了一尊,天狼重骑只剩八百余骑在苦苦支撑,
能再战个半刻钟都是奇迹。 轩辕凤虽心忧幕后的超品驭僵师,这条道途上从未出现过的圣者,一位(大
概率)来自其他主位面的大能,但他的马前卒毕竟会全军覆没,己方超品又即刻
赶到,也就有心思与萍儿聊天了。 「所以我现在等着见她啊。」她随口扯了句。 「大军压境,你作为守将还能走了不成?」萍儿倒是来劲了,那是不依不饶。 「那等会再和我去泡泡温泉?」 「行啊,您要是舍得脸面,我把杏姐姐和龙姐姐也叫上。」 眼看两人的话题愈发轻松,正往家常方向一泻千里,只听轩辕凤惊呼一声:
「不对!」 萍儿和一众强者都随她看去,她此时正看向地面战场。 「啊」!仿佛是为了配合她的目光,一位苍龙骑兵忽然开始高声嘶叫,叫得
极其高昂,仿佛遭受了无穷苦痛,全然不像训练有素的守关精锐。 这位士兵九尺身长,此时腿脚四尺已化作黑浆,像沥青一样摊在地上,那黑
浆向上蔓延,转眼便吞没全身,连人带甲吃得干净。 周围士兵见状纷纷远离,冥骸却全然无惧,瑱玉璇刚想逼退二僧尽力下令,
却被压倒性的神念接管了冥骸权能。 「主上!」她在心中激动喊道,从未觉得这股神念如此亲切。 「半个时辰还没到,你别想多了。」玄面人给她 本章未完,点击[ 数字分页 ]继续阅读-->>'> 泼了盆冷水,「不过我倒是
可以帮帮你。」 只见一道流光从那滩黑浆旁的人堆里窜出,竟是那个八面体,它居然不声不
响入了关,还混进了地上战场。 八面体离地十五丈,忽然开始旋转,无数玄色光线从中射出,无差别笼罩了
整个地面战场,蛮军冥骸浑然不受影响,苍龙骑兵却触之即化黑浆,连完整的遗
言都留不下来。 更可怕的是,这尸身化成的黑浆如有神智,竟自行向苍龙骑兵流去,速度飞
快,还找不到规律,转眼间就杀了数十骑。 「心沉大师,杏姐,集火!」轩辕凤在八面体浮空时便下了命令,那位用掌
的僧人立时抽出战局,左右两掌往胸前狠狠一拍,使的是佛道武学梵圆合掌,挤
出雄浑无匹的罡气波动,掺杂着几缕佛道法则,凝成两圈尺许大小的金铜圆环,
催发掌意后直飞八面体;黄杏桃则以右手清光挑飞可汗冥骸,左手清光向八面体
掷来,借道虚空后竟比梵圆合掌后发先至。 明黄清光钻入现实,那八面体却倏然一震,借由这阵空间波动隐入虚空,恰
好避过明黄清光。明黄清光正遁空追赶,却被八面体进入虚空的波动干扰,尾部
半寸漏在实界,硬接了两记梵圆合掌。 黄杏桃玉体轻颤,娇嫩脸蛋霎时一白,浮上两颊潮红,那明黄清光是她道基
所在,却又善攻不善守,此时忽地硬扛两招一品武学,难免让主人受些影响。 「黄施主,是贫僧功力不济。」心沉大师递来神念,态度诚恳,黄杏桃也只
能回句「无妨」。 那八面体遁入虚空,轩辕凤目的已成,此刻便只有余下的黑浆需要解决。 蛮军冥骸已缓过气来,原本千疮百孔的军阵又重新整编,反倒是苍龙军一时
乱了阵脚,还不断遭受黑浆减员,战局再度胶着。 瑱玉璇也趁此让使拳的高僧吃了个暗亏,得了个调息空隙,可汗冥骸则把拦
在周围的四位二品尽数砍伤,想必又能坚持一阵。 轩辕凤却暂时顾不得这些,在龙气加持下放出万千灵念,将所有黑浆的方位
走向收入心间,尽力谋划着破局之法。 她不愧是让瑱玉璇都叹其智计的奇女子,短短三息便发现了其中关窍,神念
随之剧烈鼓动:「庞供奉,化作泥羊去下面走一趟,越大越好。」 轩辕凤身旁的那位青年一品无言颔首,躯干在空中摇曳扭动,半作清水半作
泥浆,再融为泥水山羊,跃动几步便往地上奔去,体型随奔跑而猛增,临近地面
时已有十丈长短。 肆虐于广场上的黑浆倏然停顿,受激般向上伸出几截触角,而后齐刷刷向空
中飞去,纷纷沾上了那只泥羊。 「猜对了,」轩辕凤暗想,「它会优先针对体型更大的敌人。」 苍龙骑兵解了燃眉之急,庞供奉却也难抵黑浆侵蚀,眼看就要步入苍龙军后
尘,丹凤公主又传来灵念:「将黑浆集中到一起,全部舍弃,向塞北方向抛出。」 庞供奉惟命是从,当即将沾染黑浆的泥水集中到背部,尽数割舍后射向北方。 「杏姐,斩草除根!」又是一声命令,黄杏桃将未损清光抛出,以左手清光
格开可汗冥骸的一记重刀。 那明黄清光放出千道剑气,充盈着生机的剑意纵横交错,转眼就将那团水浆
撕成气态,再无扩增可能。 轩辕凤刚松了口气,正要重整地上阵势,高空战局却又起异变。 「库煞!」 黄杏桃刚召回左手清光,就听闻可汗冥骸如此咆哮,那正是蛮语里」操你妈」 之意。他早已涣散的神魂竟清明如初,手上刀法翻出万般变化,不知掺杂了
多少顶尖武学,半息不到就将四位二品剁成血块,又几下砍成肉糜。 所有人一时都懵了。 「不好,他的神智,他的龙气!」轩辕凤刚刚放松的心弦又猛然绷紧,可汗
冥骸本缠着无数龙气,以此压制他的神魂、体魄和修为,还封锁了他的神通,可
那些龙气现在却无影无踪。 没了龙气压制,可汗冥骸便临近半步超品,神智复原又意味着战斗经验的回
归,暴起间斩杀个把二品不过探囊取物。 「不,不止一品!」黄杏桃的神念响彻在轩辕凤心中,她将左右清光一同架
在身前,架上可汗冥骸连人带马撞来的九尺大刀。 「噗——」黄杏桃又喷出一口金血,掺杂着淡绿微光。她的伤势很轻,却被
一股蛮力击飞千里,已离了边关范畴。 那蛮力裹着巧劲,巧劲里又深藏野性,野性里还蕴含道则,冲击经脉之余震
撼神魂,震撼神魂之后还摄人法则。半步超品终究只是一品巅峰,没有完全迈入
圣境,这一刀就连位于顶点的半步超品都得花些时间消解,更遑论黄杏桃这种初
入此境的新人。 「化外之民!」两位一品僧人替她出声。
【化外之民】是一门后天神通,相传由蛮神所创,但玄汉以来只有狂蛮可汗
一人修成过,其效果极为简单粗暴,乃大幅提高宿主肉身神魂与所司法则的强度,
对灵力几无要求。 它补全了最后的空缺,可汗冥骸藉此暂作一品巅峰,可称当前战场的最强者——
但轩辕凤的心思却在它处: 「化外之民的确可以冲抵龙气,但他的龙气在此之前就已消解,是那位幕后
的驭僵师?」 心中想着,她凝神观望可汗冥骸,发现他身周泛着滚滚涟漪,竟是接洽龙气
的空间波动,其中还有虚缈死气隐约渗出,正一点一滴侵入苍龙关。 「用死气强行扼杀龙气?本位面从未出过超品驭僵师,我不了解圣境死气有
何神妙,那位圣者或许真能做到。」 轩辕凤虽将大半精力投入思考,却也将战局处理妥当,留守城中的一位大宗
师飞向瑱玉璇,远方的东南灯塔更有龙吟阵阵,正是敖春殇运功之兆。 瑱玉璇眼见亡父再展当年神勇,精神大振,一声长啸唤醒可汗裙袍,周身元
素剧烈涌动,掌风拳影还未近身就被扭成虚无。 「萨满境域,瑱施主可不要被吸成人干了。」拳金刚眉毛一挑,点出了此招
的极大损耗。 「不劳心坠大师关心。」瑱玉璇此时已无需防守,调使罡气一味攻伐,两柄
可汗金刀如舞姬飞旋,心沉心坠完全跟不上节奏,形势相当被动,只能转攻为守。
两僧食指点向眉心,金漆从头刷下,化作两尊金刚明王,正是佛法不动金身。 瑱玉璇一息间挥出上万刀,金光刀影肆意宣泄,却留不下半道痕迹,而心沉
心坠也被金身束缚,撤法前难有作为。 见两人做了缩头乌龟,远方又有位妙龄少女模样的一品赶来,瑱玉璇不禁挑
了挑新月弯眉,反倒嫣然一笑。 两柄金刀收入虚空,可汗裙袍复归平静,瑱玉璇屏息凝神,一颗宇道幼芽在
身前萌发,又骤然扩增万万亿倍,两尊金身还未活化便被收入其中,她的身影也
变得若有若无。 【荒野】,瑱玉璇的神通之一,也是【荒原神女】这个尊号的由来。 远方的妙龄少女停下身形,看着此方空间向自己蔓延,樱唇轻颤、呢喃有声
:「在敌方主场展开空间神通,纵然你有可汗金刀相助,又能撑到几时?」 言罢,她便坐观【荒野】向自己涌来,素手中隐隐有只紫黑雀鸟在张翅拍打,
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可她注定不能如愿,一声气爆巨响引她侧头看去,来不及反应就挨了记罡气
重拳,被轰出神通的吸摄范围。 可汗冥骸。 瑱玉璇瞪大琉璃眼,正欲张口询问,却见他朝自己咧嘴一笑,不知被多少武
学法术摧残过的嘴角已看不出原样,只有枯黄牙根外的肌肉扯了扯。 她一时哑然,神通却已至极点,这声疑惑便只能含泪憋回肚里:「我是遗腹
子,你……还活着?」 那妙龄少女稳住阵脚后没有回击,而是理了理身上的黑纱衫裙,一双娇嫩赤
足收回间色裙摆,这才正视起可汗冥骸。 「【影姝】影枝雀,向前辈请招。」她的声音如潺潺流水,又如夏日树荫,
入耳后神清气爽、畅快非常。 「小娘们倒是挺有礼貌,【狂蛮】无名氏。」可汗冥骸扭了扭雄壮脖颈,他
的声音像是漏气的风箱,嘶嗬嘶嗬的听着粗哑,却有股藏不住的野性。 「无名氏?原来老可汗真的没有名字。」狂蛮可汗身后飞来另一位大宗师,
那是位麻衣剑客,头戴宽大斗笠,相貌平平无奇,看着有六七十岁,气息内敛沉
稳。 狂蛮可汗向后撇了一眼,不发只言片语,连冷笑都欠奉。 那剑客也不恼,自顾自接道:「鄙人【尘剑】苏方尽,和影小姐一同请可汗
赐教。」 狂蛮可汗仍未回头,随手抬起掌中重刃,掠过影枝雀的面门,指向东南方向:」
再等两个人。」 影枝雀努起唇瓣,犹豫片刻后应道:「行吧。」 而后又小声嘟囔着:「四打一啊。」 狂蛮可汗见眼下无事,便顶着龙气放出神念,向下方战场扫去:他的老部属
仍在奋战,但终究是英雄迟暮,已再度被苍龙军压制,眼看是凶多吉少。 他松懈尽消、须发皆张,当即在心中怒吼:「你个松屁眼在干什么!你不是
能吃龙气吗,快库煞的吞啊!天狼重骑可以死,但不能死得窝囊,死得库煞的像
条蛆!」 「证明你的价值。」玄面人的情绪没有起伏,神念还是那般平淡。 「好,你等着!别让我在幽冥见到你!」狂蛮可汗咬牙切齿,手甲向下翻卷,
和那柄九尺重刃焊在一起,炽热至极的蒸汽从喉管喷出,甚至灼伤了无皮死肉。 伤势虽可怖,这粗野男人却愈加张狂,在冥马头上搓揉几把,力道蛮横不说,
还接着口污言秽语:「小畜生,再跟老子耍一把。」 那冥马也不是软种,当即跺了跺蹄子,作势将他往地上甩。狂蛮可汗大笑一
阵,粗壮小腿蹬牢铁镫,反手又摁马头,一身狂气愈发澎湃,直往尸身里灌。 「这是!」他身后的麻衣老人瞪大眼睛,只见那冥马长嘶一声,身上龙气被
那狂气压至谷底,原先衰微的冥骸护力即刻发功,全身上下八十五道伤势恢复如
初。 「原来狂蛮尊上生前已达此等境界,竟能将【化外之民】分予他人,要不是
无法独抗万千龙气,当年的尊上怕是能一军败玄汉。」 一袭凉风拂面吹来,不疾不徐,掺杂着浓郁水气,却不携分毫寒意,又不显
其主温柔,真是张奇异的名帖。 来人正是敖春殇,她还是那身素蓝裙裳,身边跟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女修,
两人停在影枝雀身侧,距可汗冥骸十丈之遥。 可汗冥骸放出神念,单单罩向敖春殇,这位【沧海龙女】亦将神念扫向可汗
冥骸,两人相互试探了片刻。 可汗冥骸试探之余,还往那轻纱下的玉腿瞥了一眼,嘴上也不干不净:「你
这爪子不错,要不是我死了,嚯,我定要尝尝。」 敖春殇面色如常,素白轻纱暗自交叠几分,澹然回道:「可汗能以一敌四?」 可汗冥骸放声狂笑一阵,续上话语:「那小妞和你身旁的天师倒有几分天赋,
但底子太浅,至于后头那条老狗,呵,再摇万年尾巴也是下锅的命。」 「至于你——」他傲然看向敖春殇,」你脑门是顶着那玩意儿,但你以为你
是祂?」 敖春殇摇摇螓首:「我虽比不上父皇,但您也不是昔日的女蒙至强者,说一
千道一万,还是得手下见真章。」 话落,她御空向前,柔荑共持一杆碧色冰枪,额间法印放出蔚蓝光彩,声声
龙吟自喉腔散出,身后接引着磅礴龙气,竟已是全力以赴之象。 后方的三人也不甘示弱。影枝雀手中的紫黑鸟雀愈发凝实,数百道晦暗气息
如触手挥舞,从超凡层面缠向可汗冥骸;洛天师掬起一捧清水,双手举过头顶,
兀自咏唱着无声的歌;苏方尽驼背颔首,神色隐在斗笠下,干枯的左手拔出腰间
长剑,那长剑布满灰尘,此刻却缭绕着无穷剑气。 可汗冥骸拉紧缰绳,尸肉发出搅榨般的响动,策马便向四人奔来。他劈下朴
实无华的一刀,不含真气,也不迅疾,没有目标,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刀。 刀光才行半丈轨迹,数百道晦暗气息便已全数崩散,气息溃散处浮出些许异
光,随即被敖春殇以神念锁定。 「这法则甚至压过父皇一筹,我等绝不能硬碰,我主正面,你们从旁策应。」
敖春殇将神念传给其余三人,孤身迎向狂蛮可汗,持枪欲破刀光,额间的法印明
灭不定。 碧晶枪尖圆钝光滑,随法印闪烁吞吐靛蓝宝光,隐含几不可见的淡浅符文,
直直撩向九尺重刃。 「锵!」 兵刃交接对撞,其上法则也在此处交锋。可汗冥骸的武道、兵道法则与沧海
之徽中的天象、水道法则互相倾轧,银白苍蓝交织撕扯,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 可刀兵已分出了胜负,可汗冥骸的蛮力何等可怖,稍使真力就压弯碧色冰枪,
再加半成劲力便使其断折。 敖春殇早有所料,或者说故意为之,双手化为清寒流水,下一瞬便出现在纤
细腰肢处,一正一反握着另一杆冰枪,这回是紫金颜色,枪尖插在冥马的胸腔中,
捅穿了硕大的心脏。 「啧,怎么都往这使劲,我们的心脏很好吃?」可汗冥骸略显不满地咂了咂
嘴,「用易天权能转移水化躯体,老掉牙的技巧,龙族的战法几千年不带变的?」 轻描淡写点出敖春殇所用法门,可汗冥骸随手一刀将其逼退,再注狂气于冥
马体内,冰枪长柄顿时炸开,紫金冰屑随之飞洒,扎入马身的枪刃则被逐步溶解。 冥马眼中燃起暴虐火光,心脏尚未复原便深深一吸,嘴吐苍风黄沙,剑指敖
春殇的丰腴山峦。 苏方尽抢上前来,一剑圆滑绕出,将风沙尽数收去;敖春殇探入虚空,又取
出两杆冰枪,分别向一人一马掷来。 狂蛮可汗凝神探去,这两杆冰枪——包括之前的那两杆——都是一品法器,
不仅能承接超品法则,甚至为龙气留了余裕。 两杆冰枪在现实与虚空中反复穿梭,其上裹挟着水道法则,亦有明黄龙蟒缠
绕枪身,从枪鐏到枪尖皆充溢龙气。 若只有这样还则罢了,可敖春殇还往其中倾注了天象法则,那天象法是沧海
龙皇所留,在圣境道则中也属上品,此刻正不断更易作为水道化身的两杆冰枪,
虚实轨迹千变万化,让可汗冥骸算不准落点。 可汗冥骸咧咧嘴角,一拍冥马头甲,御空飞身上行,锚定他的冰枪也随之改
道,又倏然迁跃,下一瞬便在眼前。 可汗冥骸反手撩出一刀,以罡气劈开冰枪,替冥马解了围,自己则空门大开,
直挺挺地迎上森寒枪尖,蔚蓝与明黄正蓄势待发。 「嗤——」枪刃入肉,却只前进了半寸,狂蛮可汗拧拧脖颈,仍由龙气和法
则在体内游走,身影骤然突进,一刀砸向敖春殇面门。 敖春殇檀口微开,轻咤一声「定!」,可汗冥骸动作一僵,被其躲过重刃;
又闻两声」昏!」,晶莹冰枪碎作星尘,几束龙气锁紧神魂,水道法则紊乱尸身,
紫黑羽毛当头洒落,可汗冥骸不禁晕眩一阵,一点剑芒趁机刺其左目。 苏方尽。 这位老人的灵念似乎也随神色隐在斗笠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只有
手中的剑在鸣叫。 剑气喧嚣着,一霎突入冥骸脑髓,辅以龙气将其搅碎,竟没遇上半分阻碍。 怎么可能如此顺利? 「速退!」影枝雀清脆的灵念在他心中响起。 无需影枝雀传音,苏方尽早已发觉不对,当即散去手中长剑,御空疾撤百丈。 但还是太迟了。 锈蚀手甲横空伸来,摁住老者天灵盖,开天伟力向里收紧,挤得浑浊老眼畸
形外凸,苏方尽声带震颤,不自觉发出游丝气音。 「全是龙气伤的啊,比我想的还要弱,真是条没用的贱狗,去舔我的热乎屎
怎么样?」一团眼球从阴暗中爆出,填满合起边缘的眼眶,可汗冥骸的面容再度
复原,只有神 本章未完,点击[ 数字分页 ]继续阅读-->>'> 魂萎靡了些许。 侧头躲开冰枪,他的讥讽未停:「还有你,我以为你有几分沧龙的遗风,结
果就只会耍冰枪吗?早知道当年就顺道把你干了。你们两个——」 「——太让我失望了。」 长长吐出一口血气,可汗冥骸胸腔齐鸣,右手拨开枪影流霜,左手猛然发力,
生生捏爆了苏方尽的头颅,留得一手脑浆。 苏方尽的尸身向下滑落,却被一道龙气托起,几抹碧华滋养着断面,项上血
肉疯狂生长,原先散逸的神魂也复归原位,转眼间又是活生生的一品大宗师。 「原来是头杂种,混了七头狼还伤不了我,真是越看越可笑。」可汗冥骸全
无诧异,又是一刀斩退敖春殇,转头看向影枝雀和洛天师:「两个小妞儿,我知
道你们公主发了神念,别拖时间了。」 言罢,他看了眼地上的蛮军,见战况还有一会儿,暗自点了点头,仰天长啸
一声,周身溢出无穷无尽的武道法则,狂野气场如魔龙乱舞,刹那便至龙女近前。 敖春殇冰瞳坍缩,引来龙气加护身躯,玉肤刺出雪白龙鳞,手中冰枪换作超
品法器,两大法则形成丈许领域,俨然一副万全守势。 可汗冥骸一刀前指,武道法则便如大江奔流,冲刷着敖春殇的法则领域,两
者的交锋甚至扭曲了现实,苍龙关上空忽冷忽热、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印痕正
向四周蔓延。 影影绰绰中,可汗冥骸手起刀落。 敖春殇将冰枪架在身前,硬接三记重刃,喉腔闷哼几声,嘴角渗出一缕蓝血,
显然受创不小,所幸没像黄杏桃那般飞出苍龙关。期间她也试图反击,但可汗冥
骸的重刃太快,没有花里胡哨的技巧,没有艰深晦涩的武学,就是简单直接的快,
让她抓不到一丝机会,只能以道法干扰。 可对方的武道罡气无比强横,龙族水法也近不得身,狂澜激流散成晶莹水花,
不过白费灵力。 「哗」,又是一阵恶风扑面,朴实无华的重击落下,再度斩在冰枪之上,「
咔嗤」,这件超品法器竟也弯折了。 敖春殇忽地喷出一口鲜血,虎口处的龙鳞碎成筛粉,她的肉身到了强弩之末。 「您很强。」开战后,敖春殇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有虚弱,却没有怯懦与
恐惧,还是那般清冷雅致。 「所以呢。」可汗冥骸又敲下一记重刃,随口追问。 敖春殇好似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您的肉身远超我等,我现出真
身也远远不及,法则更是臻至极境,我将父皇所留尽数取出方能僵持,只不过——」 她的话语未竟便被可汗冥骸打断,他看向影枝雀两女:「你们准备好了?」 影枝雀低下螓首,咬咬好音带些歉意:」狂蛮尊上,失礼了。」 她将左手握住的鸟雀放出,那紫黑鸟儿振翅滑翔,带起千万条黯淡流光,直
往可汗冥骸飞来。 可汗冥骸将兵道法则护在身周,如敖春殇一般形成防御领域,却仍被那只紫
黑鸟雀寸寸突入。 「有意思。」可汗冥骸挑了挑眉毛,罡气防住敖春殇的枪影,刀光向鸟雀斩
去,却同泥牛入海般毫无功效。 「倒是小看你了。」 他不由点头赞许,圣境法则汇聚收缩,一点一滴侵蚀起
那只紫黑鸟雀,可寄宿其中的道则极其凝实,远胜大部分超品法则,他一时也奈
何不得。 「锵!」 又是一刀,可汗冥骸再度斩向敖春殇,他没有避退,任由鸟雀飞入躯壳,狂
暴气场一落千丈。 「定神咒?」他出言问道。 「正是。」此番功成,影枝雀如释重负,娇躯霎时松懈,就连裙裳也下滑了
几分,白嫩香肩隐约可见。 「那你呢?」可汗冥骸望向洛天师。 「我就更失礼了。」洛天师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嘴里的歌声也随之结束。和
她的外表不一样,洛天师的声音十分有魅力,和缓轻柔、平稳知性。 她手中掬着的清水尽数挥发,只留一圈苍茫气雾,内里蕴含天象法则,还有
几缕面目全非的龙气。 那圈气雾徐徐飘升,几息后便散入寒风,洛天师转头和敖春殇对视一眼,两
股神念交融一瞬,相互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吁嗟,两人将法则外放,只维持最低限度的防御,大半灵力与神
念都投射天上,原先消去的金辉又逐步浮现。 可汗冥骸凝神扫去,神色也不禁肃穆:那竟是形同天象的龙气。他啧了啧嘴,
语气带些讥讽,亦有些烦闷:「你们那公主还真有点本事,一个三品能改变龙气
形式,我就说这天怎么这么怪,原来早就用龙气动了手脚。」 敖春殇香肌生汗,嗓音却清冷依旧:「丹凤殿下这手留得确实神妙,但终究
是我等技不如人,让您见笑了。」 一边说着,她的右手结出法印,左手背在身后,洛天师则正好相反,煌煌天
幕垂下两缕金光,恰好落在她们背起的手掌。两人垂眸屏息,玄奥符文时隐时现,
在天地间往复。 炽阳、霜雰、细雨、虹旆、暴雪、霁霞、云霭……常见的或稀有的、酷烈的
或温柔的,一切天象都于此显现,只刹那又被它物顶替。 可汗冥骸吐出一口闷气,少见地沉默下来,片刻后却释怀大笑:」两半易天
权能合在一起,这感觉不好受吧?换作你们任何一人都该结束了——还是说你们
如此废物,连操纵这种龙气都要适应。」 敖春殇两人不语,一味执掌着龙气天象,可汗冥骸拧拧脖颈,凌空横跨几步,
却被影枝雀拦住。 她的娇躯被黯淡烟火裹覆,那是实质化的诅咒,用以短暂提升灵力纯度。一
声剑鸣由远及近,苏方尽也与其并肩而立,气势竟比断头前还要强上几分。 此时又有一人飞来,正是原先看护轩辕凤的庞供奉,他的身躯已化为青翠草
叶,神念锁定着可汗冥骸。 「哦,」可汗冥骸不屑出声,「你们三个能拦我?」 「可汗被定神咒束缚,神魂具现不出几分狂气,我三人又如何拦不得?」庞
供奉貌似少言寡语,一开口却言辞尖利,就连礼数里的狂蛮尊上也不带。 「五行羊?」可汗冥骸瞥了他一眼,「以前被那老狗放牧的?」 这番话气得庞供奉眼角直跳,所幸一品大宗师的心性没丢,只是沉声回道:「可汗若是有把握,之前怎的任由沧海殿下适应权能?现在又为何不动手?」 可汗冥骸冷哼一声,估摸是懒得与他争执,就这么横刀凌空,放任等着他们
进攻。 庞供奉眯起倒吊眼,思酌片刻,终究是不敢上前,四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
一阵庞然威势从高天压下。 可汗冥骸抬起头,看着一条金黄龙蟒向他游来,那是远胜先前的龙气压制,
直击根本、无法回避。 那条龙蟒将他缠紧,张嘴正欲撕咬,滚滚死气却在周遭沸腾,转眼就收束成
一枝墨花,高悬龙蟒头顶。 没有玄妙的法则,没有宏伟的道法,那龙蟒嘶叫一声,就这么草率消失了。 「亡灵法则!半仙位格!」影枝雀娇声惊呼,远处的轩辕凤看向敖春殇,两
位殿下的神念交互片刻。 「狂蛮尊上,晚辈【丹凤公主】轩辕凤。」轩辕凤飞临可汗冥骸,行了个晚
辈宾礼后说道。 「说吧。」或许是龙气天象出人意料,他给了这位三品公主基本的尊重。 「那就容晚辈直言了,」轩辕凤看向可汗冥骸,又将视线移往那朵墨花,
「狂蛮尊上有所不知,您当年故去后,可敦便以圣兽之名签订退兵合约,这百年来
两国少有战事,六年前那场塞北之战也难损汉蒙情谊。我朝素来以和为贵,荒原
可汗亦有雄才大略,想必女蒙此番攻关是有难言之隐——」 「——恰巧,」轩辕凤将柔荑引向敖春殇,「沧海殿下近日偶得入圣之兆,
断言有超品位于北地,并对我界心怀恶念。今日再见圣境死气,又思及驭僵师上
至二品,定是异域圣者在胁迫贵国,那两族作为此界灵长,更应精诚合作才是,
又怎能让他人渔翁得利?」 「你离了成语就不会说话吗?还是说现在的玄汉皇室就是这副德行?文绉绉
的让我想吐。」可汗冥骸向地上啐了一口,「我可不记得什么情谊,中原人管我
们叫蛮族多少年了,还说什么蛮夷之别是大义所在,现在又找我们合作了?我看
还是那松屁眼更讨人喜欢。」 言罢,他举刀宣战:「来吧,用龙气压制我们,再被我们的铁蹄践踏,天狼
重骑将雪洗绕道入关的耻辱,把这条沧龙以刃枭首。」 轩辕凤轻叹一声,退回了苍龙关中央,一道灵念四散八方,让诸位大修按先
前的吩咐行动。 敖春殇与洛天师的印法再变,穹宇垂下数百金芒,各有一条龙蟒在其中蜿蜒
蛇行,缠上每一位蛮军冥骸,又削了一重大境界。 「呵。」可汗冥骸轻笑一声,他的神魂在震颤、在舞动,尽全力挣脱定神咒,
尝试将神念具象成狂气。 那簇神魂以冥骸护力强行聚拢,而后被苏方尽携龙气所伤,又历经几场鏖战,
却依旧在狂妄地咆哮。定神咒将它割得遍体鳞伤,却终究拦不住它,被它挣脱了
束缚。 「小妞,还你。」可汗冥骸神通再现,煊赫气焰直冲云霄,他将左掌伸向后
脑,扯出那只紫黑鸟雀,一把扔向影枝雀。那只鸟雀已奄奄一息,象征的法则消
散了九成。 影枝雀一言不发,双手轻柔接过,将其送入神魂温养,美眸间的战意又添几
分。 「先接我一招!」庞供奉正巧迎来龙气烘托,木讷脸庞扭曲得不成模样,掌
中轮转着白青黑红黄五光,一掌直取可汗左胸。 这招融合了一品武学归真掌与一品道法相生扶摇,掌法简朴却强劲,又以五
行相生增幅掌力,尽显一品大宗师的风采。 狂蛮可汗目视前方,狂野神念向下蔓延,抬手一拳与其对撞,狂猛的罡气向
体内倾泻,搅碎了庞供奉大半经脉。 庞供奉连忙收手回撤,肘部以下依次化作泥浆、清水、烈火,这才逐尽其中
罡气。 影枝雀葱指一点,紫黑符文凌空勾勒,密密麻麻钉在狂蛮可汗身周,类型和
效用五花八门,还都不是易与之辈,寻常大修来上一套就得当半个月废人。 可汗冥骸肌肉鼓胀,武道法则洗去八成咒文,余下的只能花时间消磨。 就在他分神之际,一柄尘剑不声不响地从后方劈来,铿锵一声定在护体罡气
上。见老者未能建功,影枝雀迅速引爆咒文,干扰了可汗冥骸片刻以助他脱身,
苏方尽飘移百丈,三人又聚在一处。 方才那剑突如其来,一方面是可汗冥骸神魂衰微,但更关键的却是苏庞两人
设计巧妙,庞供奉装作狂妄自大,却暗暗扰乱了交战处的空间,留下了一处元素
锚点,为苏方尽创造了偷袭机会。 不过这也暴露出了苏方尽的道途,那必然是五行之一,否则便无法完成如此
转移。 「呸!」可汗冥骸又往地上啐了口,「还库煞是只土狗,真是恶心到没边了。」 苏方尽兴许真是宽厚谦和的性子,对可汗的侮辱一直没做表示,他的表情看
不清,也没有放出神念,只有蒙尘而鸣啸的剑在彰显他的存在。 可汗冥骸不再搭理影枝雀三人,他将一部分心力用于磨灭诅咒,剩下的投入
地上战场——此时的天狼重骑已被一边倒地屠杀,僵肉尸水洒了一地,零零散散
铺在岩砖上,下一瞬又被别的血肉覆盖,混合着锈甲残块。 但他已经穿透龙气,将神念送达旧部,一针一线穿起了所有冥骸。 「您——」轩辕凤察觉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嗷嗷嗷嗷嗷嗷——」他发出滑稽高昂的尖叫,腥臭口涎从嘴角滑落,全然
不复先前的从容傲慢,却无人有所讥笑轻蔑。 他再度接过了军阵阵眼,并将所有的伤势压制加诸己身,一人独战千军万马,
只身肩扛一国之威。 「我们,」影枝雀将神念递向苏庞两人,「现在动手?」 苏方尽手腕扭动,将长剑扬起,最终却又垂下,他默默摇头。 庞供奉皱起眉头,瞥了两人一眼,最终却将目光转向轩辕凤,意思是听她决
断。 轩辕凤沉吟片刻,将玉手比向可汗冥骸,做出斩首示意。 「杀。」她如是传音。 她彻底放弃了合作的可能,决定以不那么光彩的方式取胜。 影枝雀不再犹豫,素白玉手翻飞飘舞,繁复咒文勾画成型,成千上万的咒法
锁链纵横交错,抽打出悦耳鸣响,一齐缠绕在罡气护罩上。 苏方尽轻弹剑锋,剑上尘土簌簌滑落,斑驳的锈迹隐入剑身,青铜冷光沿着
沟槽闪烁。他无比虔诚地挥下一剑又一剑,和刚开始习剑的幼童没有分别,但每
一道剑气都横跨长空,撼动着护体罡气,将其撞出圈圈波纹。 庞供奉的声势便要浩大许多,五行光彩流转脑后,化作一圈绚烂光轮,拱卫
着中心的太极图。这阴阳五行之象随法则共鸣,不计其数的道法被绚烂光轮甩出,
成双成对、一阴一阳,正巧在可汗冥骸身前合二为一,爆发出十倍不止的威能。 但可汗冥骸的罡气护罩是如此坚固,三人倾尽全力也难以破开,只得眼睁睁
看着蛮军重整旗鼓。 「噜哗嘎嘛么啦刹哈……」可汗冥骸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天狼重骑跟着咆
哮,他们却喊出愈发齐整的战吼。 「他们也恢复了神智?」萍儿被丹凤公主护在身后,柳叶眉微蹙,发出的灵
念有些忧心。 「还没有,」轩辕凤递回神念,「但他们的残魂确实在补全,这声势着实惊
人,这群前辈当年不知留了多少执念。」 「哼,」萍儿轻哼一声,」侵略者还那么理直气壮。」 轩辕凤拍了拍她的头,笑道:「这是胜负荣辱,和大义无关。」 萍儿还是撇了撇嘴,反手向她拍去;别开萍儿的回拍,轩辕凤向苍龙关深处
送去一道神念:「莫将军,领八部进攻,控制战损,但要全力施压。」 「呜——」神念刚刚传出,便有雄浑号角在远方吹响,那是广场外的大道尽
头。 萍儿使了个鹰目术,向那里定睛眺望,只见一位中年修士双持黑亮大戟,胯
下没有战马,凭一双肉足踏地飞奔,身后挟着滚滚烟尘。 来人一品修为,剑眉星目、气宇不凡,身上穿一套玄铁山文甲,头上不戴兜
鍪,长发随意披散,衬着黄铜色的虎头肩吞。 这甲胄没有顿项,束甲绊用铁链代替,腰腹不设裙甲,腿部用活锁连接胫甲
与吊腿,上下不见一丝布料。 萍儿的视线转向来人的护心镜,左右胸的刻字龙飞凤舞,左为莫,右为峥,
正是那位莫将军——莫峥。 烟尘渐渐淡去,露出一左一右两面战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左侧的大旗仅
绣着一只浴火凤凰,在素白缎面上展翅翱翔;右侧的旗帜则盘绕着威风凛凛的苍
蓝巨龙,鬼斧神工地织出氤氲金气。 那金气不知有何神异,迈进战场便与龙气水乳交融,沿着军阵向后蔓延,滋
养着上万名苍龙军士。 这群士兵由前至后分成八股,前锋由骑兵打头,和之前的苍龙骑兵大同小异,
后方则缀着密密麻麻的鳞甲步兵,修为以六品打底,可见实力不凡。 铁蹄和战靴碾轧过夯土路面,踏上广场近处的青石地砖,苍龙军士将刀兵,
尖峰吐出森然罡气。 熔铸龙气的军阵愈发强盛,八股士兵合为一线锋刃,速度愈来愈快,由最前
方的一点玄色牵动,径直切向不远处的战场。 「回撤,接应!」见援军赶来,先前那位银甲二品抽出战局,向空中打出醒
目烟火,领着麾下骑兵逐步退场。 莫峥将军身先士卒,将一双大戟挥得虎虎生风,两圈黑芒随身舞动,前后左
右飘摇不定,直向两位失了坐骑的百夫长杀去。这一双大戟未缠罡气,只由一品
武者的膂力驱动,但使的却是极为强悍的一品武学,名为天罡搅星河。 这招不以 本章未完,点击[ 数字分页 ]继续阅读-->>'> 范围取胜,不以法则压人,只是暂时重塑肉身,将其贴合兵刃旋动,
一举一动皆有巨力喷涌,守身之余亦善屠杀,最适合单人突入敌群。 那两位蛮军百夫长怎是对手,胸甲转眼就碎成散花,兵刃抵上大戟便被绞断,
再来就是开膛破肚。 这一阵腥风停下,来路百丈不知洒了多少尸肉,苍龙军也已完成交接。八部
修士分成十人小队,寻到时机便抢上前去,从友军手里接战冥骸,双方协同若神,
交接时竟寻不到一丝破绽。 蛮军冥骸虽神智渐明,面对这批生力军也无可奈何,在如此境地还要以一当
十着实是勉强,转机刚刚出现就要消逝。 「咣当!」又一位百夫长被莫峥斩于马下,锈蚀头盔带着人头滚了几圈,恰
巧落在一位士兵身前。 或许是为了泄愤,又或许是贪图下克上的快感,那位士兵提起钢靴飞起一脚,
百夫长的头颅撞在点将台上,爆出一片腥污。 「——」 全体蛮军的动作霎时一顿,天上的可汗冥骸也停下嘶吼,只有刀枪入肉的声
音兀自回响。 可汗冥骸张开大嘴,僵直着对着天穹,他的心在燃烧、神念在奔涌,无法形
容的伟力握成巨锤,不可阻挡,君临大地。 未至上三品的修士捂住双眼,指缝间流出一行血泪,齐刷刷滚到地上放声哀
嚎,马惊而落者不计其数,大半军阵即刻瘫痪。 「呲啦」,就在此时,蛮军中传出刺耳爽利的切割声,一阵接着一阵,刀、
枪、剑、矛……插进体内的兵刃被切断,乒乒乓乓落于青砖,环绕着尸马与冥骸,
臣服于切下它们的锈刃。 天狼重骑高举刀兵,碧绿的瞳孔一双双点亮,宛如鬼火闪烁。这千百双眼睛
望向狂蛮可汗,不再有浑浊与茫然,只剩下最纯粹的战意。他们的神念顺着军阵
穿梭,在阵眼汇成一处,回护着他燃烧殆尽的神魂,又接引回一股狂气。 【化外之民】。 狂蛮可汗的确不负他的尊号,背负着全军的伤势与压制,以魂飞魄散为代价
逼停苍龙军,如今甚至不顾反噬将神通散去、尽数送入蛮族军阵。 天狼重骑并未落泪,他们只是发出愈发高昂的咆哮,将这狂傲的气魄转递给
彼此,随着军阵的羁绊极尽升华。 蛮军冥骸在一起催用【化外之民】,这神通如同无形的气焰在蓬勃,金色龙
蟒发出呲呲白烟,龙气压制逐步减弱,天狼重骑的境界一级级攀升。 不过两三息,他们的境界就逼近身为冥骸的全盛时期,离生前的巅峰也只差
一重大境界,所有的百夫长皆至二品,更有数十位三品战力诞生。 随着龙气的萎靡,冥骸护力当即抬头,将蛮军伤势尽数复原,此刻已是万事
俱备。 「扎骨!」 「库煞!」 蛮军的战吼冲上金霄,好似要将山云动摇。 重重回荡的怒号中,天狼重骑齐齐拽动缰绳,两位百夫长率军冲锋,他们没
有排兵布阵,只是随心所欲地发起围剿,但这正是当下最致命的方略。 高处的敖春殇转换手印,道道龙气从天而降,修复着苍龙修士的神魂,状态
尚可的大修稀疏分开,罡气与道法结成护罩,将一众士兵护在身后,少数神魂强
韧的骑兵执枪步行,加入他们的行列。 两位百夫长一马当先,两柄骑枪笔直冲刺,对上八位二品修士。天狼重骑的
战法何等精湛,如今的修为又已齐肩,以二敌八竟不落下风,拖住了在场所有的
玄汉宗师。 数十位三品冥骸则放对单挑,一边倒地压制苍龙骑兵与玄汉三品,甚至还留
有十余名余裕。这数十尊冥骸下马前行,顺手将玄汉大修设下的护罩撕了,而后
催使挪移法术,把无法战斗的苍龙军士一一择出,封上神魂充作俘虏。 其余的冥骸运转道法、拉动辔勒,驱使魔骑一跃而起,他们已无需担心肉身
体魄,纵情跃上百丈高空,狠狠砸入苍龙军中。人马与兵刃画出凌乱血线,肆意
涂抹在青石画板上,屠戮着战斗到底的苍龙兵卒。 就在局势一片大好之际,两声岩石破裂声响彻战场,手上清闲的冥骸放去神
念,只见战场中央已被清空,方圆十丈的人马都被击飞,中间插着一龙一凤两面
战旗。 那两面战旗的旗杆由建木制成,自是神异非常,经历如此混乱也无一丝划痕,
傲然伫立在战场中央。 龙气正被军旗承接放大,地表再闻三声巨响,一道玄色身影傲立在地,两侧
各持一柄黑戟,虎头肩吞迎着金辉闪耀,正是莫峥。 莫峥冷冷盯向两位百夫长,却未立刻出击,而是默念定魂心决。他先前用军
阵勾连大军,领着一众大修扛下九成神念冲击,神魂差点就伤及根本,故而姗姗
来迟。 喘息片刻,莫峥大步奔走,灵力从足底喷涌而出,身前空间也随之压缩,转
眼就杀到两尸近前。 两位百夫长也是一品强者,如今的修为回到二品巅峰,自然不虚莫峥这个中
游一品。两人形同孪生镜像,从双翼方向御马接战:道法沿着缰绳传递,人马气
血合二为一,手中骑枪绕个半圈,罡气在枪尖盘出螺旋。 莫峥将大戟左右交叉,各架住一杆骑枪,雄浑的罡气顺着戟刃外溢,与两位
百夫长的罡气交擘掣斗。 罡气是武修的特征之一,由灵力或气血转化而成,是基石性质的武学,而每
个境界都有对应等阶的罡气武学。 冥骸的法则虽能保持在生前高度,但境界终究落了一重,二品的灵力极难支
撑一品武学,这也正是莫峥发起罡气对攻的原因。 但两位百夫长也有自己的优势,他们将神念自然放出,自军阵中榨出巨量灵
力,于体内化为锋锐罡气,在枪戟相持处寸刃不让。 三人两马就这样僵持百息,最终是莫峥后继乏力,喷出一口鲜血后倒退几步。
莫峥虎目圆睁,大喝一声「玄钺银将!」,灵力转瞬便几近干涸,两尊银白法相
在身后浮现。 两位百夫长知道这是一门绝顶神通,那一嗓子还没吼完就捅去几千枪,但半
数被罡气偏转、半数被大戟荡开,还是被莫峥功成圆满。 两尊法相单膝跪地,直立后身长两丈,各执一柄黑色巨钺,面容身形与莫峥
无二,甲胄的样式更为古老。 银色法相一人迎向一位百夫长,莫峥则调动储物法器,源源不断地取出灵果,
配合龙气吞服化纳,补充着急剧消耗的灵力。 这银色法相有原主的八成实力,还能补强作废大半的军阵,可谓解了燃眉之
急,奈何随之而来的灵力需求着实可怖,便也只能用来解燃眉之急。 莫峥将军阵中的灵力化为己用,把玄钺银将和玄汉大修的神念递送士兵,既
维持着当前局势,亦促进着己方恢复。 待服下的灵果超过三千之数,莫峥将神念退出储物法器,再度提起黑亮大戟,
炯炯有神的虎目扫视全场,配合神念寻找突破口。 片刻后,他抬起头,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缕笑容在嘴角绽放。在视
线和神念的尽头,狂蛮可汗的罡气护罩摇摇欲坠,下一刻就破碎也不奇怪。 天空战场。 庞供奉停下脑后的五色光轮,眯起一双吊角眼,他能看出军阵的流向,虽然
九成神念都被送还阵眼、供可汗冥骸修补神魂,但毕竟是回天乏术。 即便生前是天狼重骑,那十几名余裕终究只有是三品,难以直接干涉一品层
次的战局,更何况他们此刻也不再是余裕,必须牵制腾出手来的二品宗师,顶多
只能将罡气传来加固护罩。 「倏!」又是一道剑气切来,罡气护罩发出喀拉声响,淡金龙气盘旋流转,
映衬出细碎凌乱的裂纹。 「就是现在!」庞供奉在心中吼道,他脑后的光轮再度飞旋,两道黑白火流
由此喷发,螺旋飞射后汇成一股,炙烤着罡气护罩,冲刷出滚滚热浪。 此刻的护罩犹如高温下的板栗,噼里啪啦地绽放裂痕,龙气也借机延伸,转
眼就侵入了大半。 眼看就要抢下头功,庞供奉不禁勾起嘴角,可一杆大戟却疾速射来,骤写出
一道破空黑光,直直冲向可汗冥骸。 这凶物势如破竹,一击捅穿护体罡气不说,未尽的余势还贯透尸身。 可汗冥骸的双手无力松垂,众目睽睽之下,难以置信的氛围中,一代传奇似
乎就此陨落。 「你……」庞供奉脑后的光轮收缩归一,怒火中烧的情绪贯彻长空,扰乱了
尚在发懵的神念环境,狠狠刺进莫峥神魂。 轩辕凤见状便蹙眉一指,遥遥镇住庞供奉,后者凝思片刻,终而不甘地叹息
一声,强行改换灵念:「罢了,赢了就好。」 「多谢。」莫峥放下戒备、送出回念,转而号令起麾下兵卒,「稳住阵脚,
趁乱进攻。」 损失阵眼的蛮军有所收敛,狂猛攻伐暂时缓和,给了苍龙军喘息时机。正当
他们重整旗鼓、试图反攻之际,一道斑斓光彩乍现金天,却是庞供奉所在。 「嗯?」 「不是——」 「什么情况?!」 双方人马皆大惊失色,纷纷放出神念探去。一众神念的交错点,两半尸首带
着余温浮空,正是被纵向劈开的庞供奉。 「大猩猩还真没说错,你这蠢羊废物到家了。」一位袒胸青年站在两截尸身
前,发束马尾、面如冠玉,倒提着可汗冥骸的九尺巨刀,五色血液聚在刀尖,点
滴散入高处寒风。 「苏老先生,修复庞供奉的躯体。」影枝雀香唇嗫嚅、神念激荡,上前施展
御守古咒。苏方尽藏在她身后行法,将庞供奉的尸首化作泥浆,合成一团后再塑
人形。 俊美青年没理会影枝雀,棕黑眉毛一挑,提掌拍向那团泥浆,封住了在其中
迸发的生机。他的视线穿透万千咒法虚影,刺得苏方尽心生寒意:「当我是泥捏
的?」 苏方尽翻手划了几剑,重重白影纵横交错,将他和影枝雀护在剑阵中。他被
迫停下塑身道法,对面却如法炮制,甚而更进一步,往四周随便抓揉几下,把狂
蛮可汗的神魂都聚了回来。 玄汉众人看得眼角直跳,要不是剥离【化外之民】的反噬亟待解决,可汗冥
骸估计又得复生一次。 那青年将神魂护在体内,把冥骸收入虚空,正要提刀杀上前去,却被一道神
念拦阻。 「阁下且慢,」丹凤公主将神念递到此处:「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此处是
玄汉境内,若前辈无意卷入两国纷争,还请高抬贵手。」 话是这么说,她心中却早有定夺,神魂借龙气暗中传音,让莫峥做好突袭准
备。 「行了,」俊美青年转了转大刀,相当不耐烦地向胸口点点,」他都能发现
你的神念,我能听不见?一个三品学什么龙气密语,也就对那些一辈子成不了圣
的有用。」 轩辕凤闻言毫无愧色,莫峥则飞上空中战场,敖洛两人也将龙蟒虚像缠向青
年。蛮军冥骸压着悲痛面面相觑,虽似不晓此人来历,但蛮族军士素来豪爽,干
脆就把他当作主人(玄面人)派来的援手,当即就把阵眼移到他身上。 俊美青年咋舌一声,【化外之民】于体内功成,龙气金蟒哀嚎着蒸腾,压不
住的气焰节节攀升,玄奥法则肆意蔓延,倾轧大地、冲上云层。 「半步超品。」玄汉大修神念交互,得出共同的结论,十几颗心一同沉溺——
下一瞬又跌破底线:那法则褪去艰深,繁复的概念步步收拢,只留下无暇的纯粹。 无暇道则,昔日圣者。 「超品法则,一品巅峰修为,他也是冥骸。」轩辕凤看出了根底,却无益于
当下战局。影枝雀、苏方尽和莫峥都是一品中上游,持平一尊半步超品都很勉强,
这还不算冥骸军阵。 俊美青年与三人遥遥相望,猛然侧打一拳,轰在可汗冥骸的尸首上,黑戟撒
着腥水嗡声弹出,被罡气拖到青年左手。 上下把玩一阵,他翻手将大戟掷出,系着戏谑与挑衅破开长空:「超品法器,
不错,奈何主人配不上啊。」 莫峥本想接过大戟,却无法沟通内里器灵,又见其势刚猛非常,发觉这是冲
着要他命来的,连忙竖起另一杆大戟,双手共持挡在胸前,这才堪堪躲过此招。 金铁惊鸣未去,一线刀光又飘向莫峥脖颈,激得他汗毛竖立,全身血液似在
逆流,压根来不及反应。 「铛!」苏方尽右挥一剑,间不容发地延缓一息,莫峥趁此转动大戟,滑开
轻灵至极的重刃。 见杀招被阻,青年转身劈出几刀,刀光飞纵间催破万重剑气,逼得苏方尽狼
狈逃窜。待砍到过瘾,他一把召来先前那柄黑戟,绕了缕罡气再度抛出,飞旋着
杀向莫峥,叮叮当当打出一片乌光。 这青年的神魂委实可怖,使得他人法器不说,还用得如臂如使,一杆战戟就
牢牢压住莫峥,让他分不出任何心思——既无法消磨戟中神念、重新掌控本命武
器,也无法释放道法、以纯粹武者之外的姿态应战。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莫峥还得维持神通,甚至要福泽阵中的苍龙修士,一身
灵力被抽空还则罢了,体内气血也剩不了几分,再过半柱香可能连武学都用不出
了。 所幸他还有友军:苏方尽在正面勉力招架,影枝雀却没被青年针对,此刻正
强打精神,酝酿着合适的诅咒。 「影小姐。」影枝雀正要放出咒法,丹凤公主的神念却忽然入脑,带着些许
龙气余韵,比之先前更加隐晦。 「转换成对群诅咒,指向天狼重骑。」不待影枝雀回话,轩辕凤便补上命令,
让她不由自主瞪大明眸。 她看向地面,此时的苍龙军虽初步复原,却还是被蛮族冥骸大力压制,每时
每刻都有头颅落下,翻个面又露出熟悉的面孔。 「是。」她咬牙应下,手中的法印骤然变换,一针黑影在身前凝结,在落地
的过程中迅速雾化,犹如浓墨沁入水面,染出了一片汹涌黑涛,迎着下方强风翻
卷,呼啦啦地罩向冥骸。 可俊美青年似乎早有所料,饶过即将送命的苏方尽,灼灼目光烧向黑幕,竟
直接将其焚灭,还循着联系逆冲向影枝雀,让她捂胸吐了口黑血。 「你别试了,没用的。」他抬头俯瞰轩辕凤,语气里满是不屑。 谁知她却澹然一笑:「这样都瞒不过阁下,还有如此强横的神念,您是六识
帝骃化形?而且您又是冥骸——」 「——您是狂蛮可汗的坐骑?」 「哦?」俊美青年扬起轻佻微笑,「这么快就看出来了,眼力倒是比修为高
得多。但我不能是那个驭僵师的嫡系?」 轩辕凤笑了笑:」晚辈虽然实力不济,但本土圣者的道则还是认得的。不过
六识骃马不擅长战斗吧,您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青年嗤笑出声,左手捞来庞供奉泥尸,右手横空侧引,一个闪身便临近敖春
殇身前,九尺重刃当头劈落,莫峥三人连背影都咬不住。敖春殇撤下法印,双掌
迎上罡气锋刃,雪肤刺出细密圆鳞,接出一片呲啦火星。 敖春殇挡得轻松,旁侧的洛天师却闷哼一声,她的易天权能尚不完整,无法
单独操纵龙气天象,天上金辉瞬间收敛,双方的龙气都消失殆尽。 「不好。」轩辕凤心里咯噔一声,【化外之民】除了能冲抵龙气压制,本身
亦有增益效能,此刻没了龙气牵制,六识帝骃的神魂甚至重回超品,地上的冥骸
更不用说,这神通本就是给蛮族量身定制的。 皓腕玉镯飞旋,一圈红芒吸来氤氲金雾,她强行接过空缺法位,助洛天师执
掌龙气天象,这才勉强稳住局势。 六识帝骃瞥了两人一眼,忽将左手泥尸引爆,无数泥点如利箭横空,兜头罩
向敖春殇,逼得她乘云退走。 这招可谓阴险至极,玄汉众人若还想复活庞供奉,就不能毁坏他的尸身,自
然无法以道法相冲。 此番作风和蛮军大相径庭,引得众人皱眉起疑,谁知青年神念探向右后方,
吊着嘴角讥笑:「还看戏呢,挨了一刀要躺几年是吧, 本章未完,点击[ 数字分页 ]继续阅读-->>'> 要不去地里扎扎根,小树
妖?」 在他视线贯通之处,一颗金黄果实逐渐浮现,如杏似桃,果香清甜,随着噗
声从中剖开,洒出一条汁水小道,一位黄裙美人沿途走出,正是黄杏桃。 「唉,」她叹了口气,「六尘中人不愧是至高神通,瞒不过您啊。」言罢凌
越千丈长空,和莫峥等人一道断敌后路,敖春殇则封住前方,转眼便成了一对五
的局面。 六识帝骃没有丝毫惧色,反手亮出一把晶莹沙砾,攥紧的五指轻微律动,沙
砾从指缝间漏散飘落。这是庞供奉尸身最核心的部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轩辕凤眯起双眸,心中思绪生灭闪烁,她不是没见过神机莫测的蛮族,但未
入死局却先行胁迫的倒真是第一次见。 「那就让他看看真正的诡道吧。」她如是想着,打下一个清脆响指,敖春殇
立时退出包围圈,再度掌控起龙气天象。 「把龙气也停了。」既然都用阴招了,六识帝骃干脆恶人做到底,得寸进尺
地使唤起敖春殇。 「您误会了。」黄杏桃向他欠了欠身,双掌往胸前一拍,将两道清光合为一
束,前端指向六识帝骃,后半段握持在手。 这束流光延拓伸展,虚幻的衣衫随风褪尽,露出内里的亮金光泽,竟化为一
柄雕枝刻花的软金鞭剑。 「【金剑香妃】黄杏桃,向前辈请战。」黄杏桃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咬出
战书,带着香风的气场不断攀升,远非先前迎战可汗冥骸时可比。 「那就来吧。」六识帝骃翻了个白眼,一把捏爆了那捧晶沙,超品道则横冲
直撞,将内蕴其中的五行法则撕扯得千疮百孔,算是让庞供奉交待在这了。 晶莹光粒洋洋洒洒,一道金光恰此探入长风,漫卷素软流云,绕转间将朝霞
揽尽,似有气吞山河之势,流星赶月般抽向帝骃面门。 「铛!」帝骃一指弹开剑鞭,又侧身避开莫峥戟劈,手腕扭转间收来那柄黑
戟,几束气刃将其削成八段。 本命武器被毁,莫峥闷哼一声,手上的孪生黑戟也开裂几分,只得退开距离
调息。 黄杏桃抓住时机突入帝骃左侧,一剑缠上帝骃身躯,不等他挣脱又一掌跟上,
逼得他与自己对上一掌。 双方都是一品巅峰,这掌互拼得手骨隐裂,黄杏桃却不退反进,纤手化为枝
条蔓延生长,转眼便吞没了帝骃左臂。 帝骃见对方现出真身,右手赶忙翻去一刀,霸烈罡气向黄杏桃进逼,她却还
是不退。 屋漏偏逢连夜雨,远方飞来几条深黯丝带,如蚕茧般把青年裹住,惊得他迸
发神念逆冲咒主,却发觉影枝雀连魂飞魄散都在所不惜,硬是以濒灭神魂撑了下
来。 此时的枝桠已将帝骃包覆,磅礴的生命力在树木里鸣动,经过漫长的一刹那
的仿佛宣判命运般的喘息后,化身开闸洪水往他体内肆虐,冲刷着冥骸的每一寸
角落,尽情激发着残存的生机。 之前的那颗果实就是黄杏桃的神通,她又是修木道的树妖化形,催发生机的
能力可想而知,更何况还有影枝雀的诅咒。 「复生咒,偏偏是这个时候。」六识帝骃啐了一口,把玄面人到影枝雀都骂
了一通,「妈的,要是化外之民没用来冲抵龙气,这树妖我半口气就能撕了。这
小娘皮也是,他妈的连命都不要了。」 生机与死气在尸身里交锋,交替篡改着肉身性质,帝骃无奈地闭上双眼,连
敖春殇为何脱战都无暇思考,就这么张开双臂,准备不管不顾地熬过去。 「算了,我本来就不擅长战斗,重伤也算不得丢脸——」这呢喃忽然顿住,
他体内的生机消散了,连带着黄杏桃的肢体。 「你个烂屁股不是能帮忙吗?」帝骃惊喜交加地抱怨道,沿着冥骸权能送去
神念,却始终不得回音。 「不对!」他瞪大双眼,感受着胸中鼓荡的神魂,余光瞥见了一线黑影,这
是自己的另一位主人。 「等等,你他妈别归魂,你的反噬!」不顾他的劝阻,锈烂的手甲刺穿虚空,
扒开漆黑的门缝,将巨大的冥躯带回现实。 那缕神魂,不知经受过多少劫难的神魂,就这么粗暴地脱离帝骃,就这么魂
归故里。 「肏——————————!」没人听过比这更大声的咆哮,这已经不能用野蛮、
豪迈、粗鲁、可怖或其他的任何字词形容,这是非人的嘶嚎,是无垠苦痛的具现。 强行剥离一门至高神通,反噬尽数加诸于神魂——支离破碎的降格神魂——
上,无人能想象如此苦难。 但他在向前。 油尽灯枯,没有一丝灵力或气血,手无寸铁,唤不出分毫罡气,他却再度凌
虐那残魂,报解血仇般撕扯抽打,挤出不忍卒睹的御空神念,把这尸骸轰上天空。
「嗡!」一柄巨刀紧随其后,被可汗冥骸焊入掌心,继而喷出滔天死气,凶
蛮又荒谬地向下力劈。 那是—— 「沧海殿下!」 影枝雀高呼出声,奈何身上的伤势非同小可,此时想帮忙也有心无力,只得
看向苏方尽和黄杏桃。 苏方尽刚收敛好泥尸晶尘,此间哪有余力相救,发几波剑气便算尽了人事。
黄杏桃的妖身受创,半数枝条不可逆地脱离,只得躲进枝条围成的巨茧里,更是
自身难保。 倒是莫峥已经缓过劲来,一甲锁子涨缩抖动,黑亮大戟双持身侧,罡气激扬
间合身上前,须弥抹平千丈之遥,眼看就要刺中可汗冥骸。 「噗」,沉闷的穿透声传入两耳,如同拨开幻梦的纱帘,将现实展现在莫峥
眼前。 黑戟的尖端刺入棕乌团块,那是马蹄的质感,莫峥惊疑不定地撒出神念,却
倒映出六识帝骃的容颜。 「六尘中人,这就是六尘中人。」莫峥呢喃着,被一柄角质巨锤砸中侧脸,
断线风筝般向下落去,连带着玄钺银将一个踉跄,被两位百夫长破去形体。 六股法则流转一遭,逐一收入帝骃眉心,引得他置评一句:「幸好我不是你
的兵。」 他举起左手,手掌已被蹄壳包裹,那原先是沾染尸土的指甲,半妖化后疯长
成这般,没有超品武器时可堪一用。 扭头仰望着旧主,帝骃却没了慌乱,反倒释然地耸耸肩膀,露出和睦的微笑:
「原来如此,就依你一回。」 应付着因泥尸分神的苏方尽,对付几下只有招架之功的黄杏桃,将大半心力
投射于敖春殇,【六尘中人】即刻功成。 随着一声悦耳闷哼,敖春殇的倩影摇晃几下,跌跌撞撞向后退去,素手在空
中胡乱抓摸,檀口喷吐着温湿云气,双颊亦有桃花灼灼,恰似佳人小醉。 远离战场的灯龙塔顶,轩辕凤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深谙【六尘中人】之威能,
也明晓这等幻象对同阶修士的绝对压制力,何况敖春殇的法则被对方拉开半个身
位,根本不可能自行摆脱,用上沧海之徽也希望渺茫。 但不同于手足无措的萍儿,她将凤玉镯背在身后,一点华彩稍纵即逝,完成
敖春殇未竟之功。下一刻,金辉云霞不再翻涌,北地万物尽数凝固,唯有帝骃侧
过脸颊,双唇微微开合,对着那袭红装:「真有你的。」 轩辕凤听不见他的声音,没人能听见任何声音,他们一同静候着,直到天边
出现一线光明,那光明不可直视,以烟火撕裂天穹,挟星辰坠落野地。 大修们看着冰雪消融、白雾溅起,将各自的神念一一放去,不时捕捉到几缕
大修气息,便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锵!」一声兵戈交鸣夺回了众人神念,敖春殇双手钳住九尺巨刃,虎口处
的龙鳞受压形变,传来尖锐的咔嗤声响,观她痴醉神色,显然还未从幻象中挣脱,
只是以强悍本能应激必发。 「前辈收手吧。」轩辕凤向帝骃虚敬一礼,」荒原可汗强行脱离我等掌控,
神通只余一方核心,核心也大受损伤,料是敌不过两位大师,诸位已经败了。」
六识帝骃从战圈中后撤几里,反倒有些玩味地回话:」你和龙女把那孩子伤
成这样,等同于断了她的成圣之路,这口气就这么咽了?」 己方首脑即将被俘,六识帝骃却稳如泰山,轩辕凤不禁生出几分隐忧,早先
那股不安感再度浮起,驱使着她开口问道:」此番纷争因女蒙而起,我等强取神
通有何理亏?何况弃车保帅是可汗亲择,我与沧海殿下亦未步步紧逼。再者形势
比人强,荒原神女将作玄汉鱼肉,阁下怕是不得不从。」 帝骃啧了一声,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叽里呱啦的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
去找个戏班练练,听得我浑身冒书虫。」言罢也不收功,任由敖春殇被可汗冥骸
拿捏,又挥手别开几个一品的攻势,深远神念向下探去,将荒原坠地处的情况揽
入心中。 三人的情况恰如轩辕凤所言。瑱玉璇吐气如兰,纤细腰肢剧烈起伏,带起风
铃的欢吟,红润脸颊露在寒风中,似要氤氲出湿热白雾。那身可汗裙袍已然绽裂,
素白裹胸上的流苏随风飘扬,和丁字裤一道护住美人春光。 另外两人——心沉心坠两位大师——则笔直看向她的双眼,目不斜视而神念
微敛,尽显高僧风范。 瑱玉璇的状况自不必说,两位大师也不轻松,他们似是用了铜身佛法,身上
却不见应有的油光,暗哑的铜肤上布满裂痕,看上去异常瘆人。 但三道龙气光束兜头降下,一道缠上瑱玉璇,将残余龙气化作金黄龙蟒,再
压她一重境界;另两道则泛着碧金点入僧人眉心,竟将他们的伤势挽回一二,那
便又能拼杀一阵。 瑱玉璇避不开便受着,也不管两人伤势缓解,自顾自游神片刻,转瞬便明晓
现状。 「您是父亲的坐骑?」她看向露着马蹄的六识帝骃,没有递去神念,略带倦
意的声音传遍天地,向每一个人宣示她的窘境。 帝骃笑着颔首:「和那大猩猩一点不像,我的俏侄女。」 见他和父亲兄弟相称,瑱玉璇松了口气:其人实力必然不俗。 此刻忽有恶风扑面,是沉坠两僧左右攻来,瑱玉璇强提半口气血,唤出罡气
弯折几步,将将避过拳影掌风。 她自知此处是战局关键,正等帝骃赶来支援,却有一柄大刀贯穿白地,犹自
震颤着逼退两僧。 「狂蛮可汗?」心沉心坠退到一处,两重佛光交相辉映,这是着手强攻的征
兆。 一道罡风卷起重刃,收入从天而降的魔掌,可汗冥骸持刀握拳,狠狠锤入关
外荒地,把无雪的黑岩拓宽一圈。」哐当!」又是一声单膝跪地,野兽般的嚎叫
自腔喉脱泄,提起拍在手下的重刃,爆踹着地面向前冲杀,犹如血煞侵心的妖魔,
已不知理性为何物。 两位高僧压低身形,铜色从手心褪去,纯白光晕骤然亮起,厚重的罡气缭绕
身周,灵力在体内奔涌,一拳一掌齐齐打出,迎向破绽百出的刀光。 「乓!」重刃被罡气别得歪斜,带着手腕扭曲抖动,这片刀光被撕出致命的
缺口,心沉一掌探出,使了个佛陀攻心,直往可汗冥骸的左胸掏去。 许是生前的战斗太激烈,可汗冥骸的甲胄在入土前就已损毁,而今又过一番
鏖战,早已暴露出要害部位,被心沉大师一击得手。 粗长的五指如同大妖利爪,插入粘腻的尸肉,挖出那颗鼓动冥火的心脏,一
把将其捏碎。 冥骸的根基被毁,【化外之民】不在己身,可汗冥骸却依旧疯魔,焊在手中
的巨刃胡乱挥舞,划出癫狂的罡气弧线,一刀又一刀地徒劳进攻。 眼尖的苍龙修士瞧见这一幕,不自觉地大声叫好,全军士气直线上升,就连
颓败的局势也挽回少许,就等着瑱玉璇被俘获。 「奇怪……」六识帝骃听见一声轻呢,却不是轩辕凤,而是她身旁的青衣侍
女。 轩辕凤侧头看去,不知怎的,萍儿的呢喃暗合了她的不安,心中的情报川流
不息,碰撞出层层扩大的火星,被精准地拆解推演,却仍然理不出直觉的源头。 她不是不明白萍儿的意思,相比于苍龙军的振奋,天狼重骑太冷静了,他们
仍然在百夫长的带领下进行狂猛攻防,扩大着高阶战力带来的优势,不见一丝一
毫的急切,仿佛瑱玉璇不是当今蛮族的可汗。 「为什么?他们把一切交给了六识帝骃?」 「不,不可能,强控沧海殿下绝非易事,沧海殿下抱有部分意识,必要时可
以血祭龙皇之徽,强行动摇施术者神魂,算上苏老先生和莫将军的辅助,他需要
几十息才能脱身,不可能拖到现在,两任可汗顶多再撑十五息。 「天狼重骑看不出来?不对——思绪乱了,六识帝骃自己也优哉游哉,他们
有恃无恐…… 「那个超品驭僵师? 「我先前之所以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他没有帮六识帝骃消解龙气,自从传
来那朵墨花后,他似乎就不再出手,我以为他已经把蛮军抛弃了。现在一看—— 「怨蟒气! 「对,这位圣者对龙气有兴趣,所以第一次消去龙气时进行了隔空接触,估
计用空间涟漪偷了些许,难怪他能如此顺利的消解龙气,肯定结合怨蟒气推演了
龙气性质。 「既然对龙气有兴趣,那作为不纯龙气的怨蟒气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在乱合
谷提炼怨蟒气,而且快结束了! 「等等……半个时辰不到? 「这是何等大能?!」 思及此处,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已顾不得指挥苍龙军,全数神念直往凤玉
镯中灌去:」苍龙关最高战令,请国师大人即刻出关,于乱合谷降下四九重劫!
重复一遍,苍龙关最高战令,请国师大人即刻出关,于乱合谷降下四九重劫!」 *** *** *** 乱合地带。 「不算太蠢。」玄面人聆听着滚滚雷云,轻轻扶了扶面具,继续自言自语道,」
但不够强。」 他站起身,身后的高背椅自行消散,清寒的死气流散在地,在那一瞬碾碎光
的轨迹,如繁花般开遍北境,肆无忌惮地灼烁、绽放,所及之处尽作冥域,山峰
于此中颤抖,大地亦在匍匐。 脚踏这阴寒的中心,玄面人悠然抬头,他看见苍穹怒号,看见劫云鼓荡,倾
盆大雨缀成乱麻的线,一道道云罅弥合复裂,隐隐漏出耀目的雷光,银蛇蜿蜒着
穿刺云层,游弋在钧天与尽头。 快了,近了,第一道劫雷就要落下,随后是千百道,亿万道,这是位面在彰
显权与威,它也如苍穹咆哮,它要遵循子嗣的引导,永无止境地加诸劫难,降下
四九重劫摧残恶客,直至这魂灰飞烟灭,直至这流淌着罪欲的魂灰飞烟灭! 一声炸鸣吹响了号角,万千劫雷冲开云层,纵横在天地,切割着天地,照出
一片茫茫光景。劫雷是如此的明亮,顷刻吞没了那袭黑衣,将峰峦稀木映成剪影。
光与影黑白分明,黑是永恒的,白却越来越亮,怒雷奔霆交织熔铸,仿若地上大
日,将北地的一切灼穿。 「逝。」玄面人的声音穿透雷群,如此的平淡,听来又是如此不屑,这本是
痴人妄语,却无人敢反驳。死气比汪洋更浩瀚,却也谨遵他的指令,一切的阴郁
席卷向天,只道是摧枯拉朽,一息磨灭雷劫,一息驱散黑蜧,不休风而止潦雨,
留个晴朗人间照鬼蜮。 这天上地下,光怪陆离,唯有南边剩了抹劫云,正做那困兽之斗,吞吐着微
弱的电光,迟迟不肯俯首。玄面人看得不快,一个响指打去,却是番株连九族,
连白云也一道消了。 「凑合。」他评价道。 平静的讥嘲回荡在寂静的白地,却等来了回音。 「已经很强了,我的主。」 一扇虚空门户在旁侧打开,跨出淡棕色的皮靴,黑色的长袍在上方摇曳,护
住来人的每一处肢体,就连面部也藏在兜帽的影子里,只能从窈窕的身形看出性
别。虽然和玄面人一样不露容貌,她的声音却颇有魅力,慵懒而闲适,不像玄面
人那般机械冷淡,甚至带了几分非母语的生涩。 本章未完,点击[ 数字分页 ]继续阅读-->>'>
「莫娜,你来了。」玄面人侧头看去,他的目光似乎穿透面具落入来人帽影,
身上也多了几分松懈,」中原语说得很好。」 来人——莫娜——浅笑一声:「全是仰仗魔法,主人要不是伤了灵魂,肯定
学得比我还快。」 玄面人摆了摆手,截下话头:「别提这事,你调查得怎么样了,和璇奴她们
的信息有出入吗?」 莫娜摇了摇头,偶然泄出几丝棕色秀发,她轻声否决:「基本一致——包括
九世混沌的部分,这部分不仅蛮族不了解,玄汉也知之甚少。」 「还爱用成语,你倒让我想起一个人。」玄面人摊手耸肩,竟做出无奈般的
莞尔状。 「丹凤公主?」莫娜似乎也看过那几次窥视,转瞬便明了,而后把言谈拉回
正轨,「您钦定的女奴到床上再聊,我继续说九世混沌。虽说此界修士对其知之
甚少,但有一点是大修公认的——梁末年间,本土真仙封锁了整个位面,彻底断
绝了和其他位面的交流。我想您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这里太迷人了。」玄面人遥望着远方的天山,似乎要将苍龙关看透,乃至
一览中原与南海,他如此感慨道。 「是啊,」莫娜长吁口气,「这个位面的一切源自法则,没有一丝一毫的杂
质,本土修士不需要调和法则便能进阶,简直是完美的养兵殖民地,没想到真有
这种事,难怪被称作玄元界。」 「有利有弊。」玄面人给她泼了盆冷水,操起另一口语言,「正因为身躯与神魂
无比纯净,他们不需要调和法则,也不会被神眷排斥。」 「同为主位面,艾瑟琉蒙的神眷者万中无一,玄元修士却有近三成的修士身
负神通,甚至找不到没有神通的大修,无论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他们的神通持
有率都太高了。 「正因如此,他们往往痴迷于挖掘神通,希望靠神通抬动修为,这当然没错,
甚至比理解法则更快,而神通本身也足够迷人。」 「即便闭锁位面上千年,与诸世共识完全脱轨,玄元修士的正面战力也冠绝
二十八个主位面,但这是有代价的。 「不去详解法则,他们便没有圣域,圣域对应这里的四品,但几个玄元四品
有圣域,能释放基础圣域的大修都少见。 「大修皆负神通,说起来好听,但要是没有神通撑着,他们有九成会止步四
品,到达高境界后,缺乏对法则的理解是最致命的。」 莫娜侍立在测,默默听完这番长篇大论,而后也换成这门语言:「罗伯特先
生,劳烦你帮他分析了。」 玄面人的音调上扬八度:「他的伤你也知道,刚刚又吸了那玩意儿,暂时由
我们替他思考吧。」 莫娜塞回漏出的秀发,语气染上几分悲意,转而对玄面人说:「您要忍不住
了。」 玄面人点点头,却没有换成他们的语言,还是那口机械的中原语:「吸的浊
欲太多了,昨天还被璇奴设了局。」 「那今晚……」莫娜似是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你恐怕没时间。」玄面人一口回绝,跟着让她夜不归宿的语令,「有个玄
汉超品快到了,我要玩到明天早上,帮我拖住她。」 莫娜左手扶额,叹道:「我是不像芬娜那么善妒,但您也别太离谱了,这说
的是什么话嘛,搞得我像绿奴一样,好歹给点态度啊。」 「……」玄面人沉吟片刻。 「咳。」他清了清嗓子,发出清润细软的柔和声音,也说出先前那门语言,
「茉歌娜女士,请你帮帮我,我需要的是床伴,不是爱侣。」 「这才对嘛,」莫娜大力点头,发出满意的笑声,「您知道那人的情报吗?」 玄面人托住面具,应当是在整理思绪,片刻后以那清软声音应道:」我用艾
瑟琉蒙的说法吧,这样省心力。考虑到两门神眷,她算是比较强的半神,虽然主
修火元素,但在武道上也颇有造诣。 「你应该也知道,玄元的半神就没有疏于武道的,最次也有个传奇——也就
是二品——打底,这人的武道也是半神境界,你别被她近身了。 「对于法则的掌握……和你肯定没法比,她连我侵吞了火元素权柄都没察觉
到,你可以从这点入手,利用圣域压制她。 「根据璇奴提供的情报,来的人估计是……凰鸿烟?应该是叫这名。她是玄
汉的皇贵妃之一,也是丹凤公主的生母,你肯定记得她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 「大概就这些了,哦,要不带波恩去吧,让它负责肉身——」 「——太好了!」莫娜一拍手掌,喜悦之情溢出话语,「让我带波恩去,说
不定能把他生擒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让您玩母女共侍。」 「嗯……」明明是这般诱人的提议,玄面人却反倒沉默下去,片刻后开口,」
如果你还是半神——」 「嘘——」莫娜将葱指抵在阴影中,隐约露出一点樱唇,「我们说好不谈这
事的,我从来不后悔。」 「好。」良久,玄面人答道。 「说起波恩,」莫娜生硬地转换话题,「您为什么放任璇妹妹的父亲这样胡
来,还有那匹冥马;玄元半神不分离神格,他的灵魂应该留有神格碎片,修补好
后又是一个烬尊。」 「他的神眷不错,但我用不了,他变成的烬尊,呵,我不缺一个不上不下的
半神。」玄面人如是答道。 「我明白了。祝您武运昌隆。」莫娜微微欠身,挥手贯通实界与虚空,消失
在银色的门扉中。 目送她离去,玄面人握起一团鬼火,重归无情的音色:「那么,她们也等得
够久了。」 幽绿的火焰爆开,他如之前那般消失。 *** *** *** 苍龙关。 轩辕凤朝左腿看去,一只手臂钳着她的小腿,漆黑的手掌深陷罗袜,破坏着
流畅曲线。 这手掌的气势不强,她不是没试着挣脱,可她只有头部能动,四肢与躯干不
知被何物关锁,神通与道法也被禁锢,上千次尝试均已失败告终。 她又看向地面战场,那青石铺就的广场上,无论是天狼重骑还是苍龙军士,
每位修士都被此物钳制,像战争画卷般定在原地,只能和敌人大眼瞪小眼,顶多
再对骂几句。 但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被那手掌抓住后,天狼重骑的伤势开始迅速复原,
此刻的冥骸护力有如实质,再加上【化外之民】的辅佐,他们的战力已至冥骸极
限。 更糟糕的是,泼洒一地的肉骨碎块也被聚拢复生,正整理着自己的残甲断戈,
一副神魂完好的模样,重新编回了自己的部队。轩辕凤粗略一看,四品冥骸共有
九百余位,三品冥骸二十九尊,二品百夫长十人齐全,己方毫无胜算。 自己的神魂动弹不得,也就没法动用神念,轩辕凤朝西北方看去,以蜕凡后
的目力遥望天空,那里有人两两对峙,正是四位半步超品。 寻常一品奈何不得这手臂,唯有半步超品能顺利摆脱。可汗冥骸被冥骸护力
修复了肉身,神通反噬也被一股死气吞了,如今与六识帝骃并肩而立,横握九尺
重刃,和敖春殇针锋相对,黄杏桃则在后方重塑真身。 两位美人的状况不容乐观,敖春殇身躯带伤、神魂疲乏,灵力气血损耗小半,
唯有龙皇之徽未尽全功,算是有个后手;至于黄杏桃,不仅被可汗冥骸两度蹂躏,
还被六识帝骃落井下石,先前的亡灵臂膀也刚好克制她,放个神通都得拿命去赌。 但形式还能更糟糕,丹凤公主略微偏移目光,落向塞北的乱合地带,那里曾
有明明劫雷闪耀,如今只剩万里天阴,无垠的死气将北地充盈。她手镯里的音讯
片刻不停:三成帝龙,劫初遭抑,力争无果,已遣药圣花仙。 「没救了,帝都龙气的三成径流量,国师大人的代天行威,这种大能如何抗
衡,苍龙关撑得到母亲到来吗,母亲……她能撑到花仙前辈和药圣前辈赶来吗,
她们三位是那个超品驭僵师的敌手吗,该死,怎么会这么巧,国师和上官娘亲都
在闭关,皇姐和沧海殿下离超品又都只差一步,能调动的圣者里只有母亲擅长战
斗,不好,心神乱了,我无法集中精力……」心中的不安落了地,丹凤公主却越
来越乱,她的心跳越来越快,阵阵眩晕在大脑肆虐。 「殿下,殿下!」萍儿焦急的呼唤在耳边回响,她却没法回应,她要晕厥了。 「殿下!」黄杏桃发觉主人异样,正欲抽身来援,却被六识帝骃一拳打来,
不得已抽剑开路。 鞭剑切下一块马蹄,黄杏桃却挨了下结实的,树妖真身多了个大洞,所幸债
多不压身,也就无所谓了。 轩辕凤的所见所闻愈发模糊,恐惧顺着血液冻结全身,又从喉管向上攀爬,
就在她即将昏迷之际,一股阴气拂过城关,激得她猛然回神,同他人一样注目阴
气来处。 她看着天穹的最北边,一线阴翳横分天地,虽不疾不徐,却不容置疑、不可
停息,它以这样的威势蔓延,将沿途雪峰收入深黯,轻携地狱往赴人间,向苍龙
关悠悠侵染。 「他来了。」六识帝骃忽言道,「我以为他就放点黑手。」 「这松屁眼,早不来晚不来,偏生现在来,老子刚卸了神通,正想打个痛快。」
狂蛮可汗啐了一口,狠狠不满。 两人一来一去都是脏话,就这么粗俗地聊着,其余人等却呆愣原地,坐视浓
墨蔓延,他们不是没有感慨,而是说不出口,无形的威压封住了所有话语。 「当!」关内响起嘹亮的钟声,这是巳时的宣告,钟声在九幽城墙内层层回
荡,从北方的缺口挤出,拥向漫来的阴翳。待墨穹倾覆塞北,修士们已可以窥见
那道身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轩辕凤压紧目力,极视着令她惶惶不安者,那身影在阴翳中走着,被些许天
光照见形貌,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穿着样式古怪的黑衣,脸庞掩于玄色面具,完
全契合公主的想象。 他脚踏无穷阴气,闲庭信步在千丈高空,一簇簇花枝开满行迹,黑如静谧深
夜,消抹着素白积雪,一路来到苍龙关前。 看着地上的墨花,丹凤公主闭起双眼,她的心中已无一丝侥幸,她尽力剿除
神魂的空白,抵着来人的威压开口:「您,您……」 玄面人随手一挥,漫天威压便无影无踪,数万条手臂退回幽冥,「少用成语。」
他道。 轩辕凤愣了愣,把心中腹稿撕了去,片刻后才组织好新章:」不知前辈为何
而来,若有不伤此界与玄汉的两全法,玄汉必当鼎力相助。」 玄面人将面具对向她,似乎也将视线对向她,诉诸自己的意图:「玄元龙气。」 「玄元?」旁边的萍儿重复道。 「玄元就是主上对此界的称呼。」瑱玉璇行至玄面人身侧,适时解释道,她
早就借军阵控住了伤势。 「好嘛,要我们的龙气不说,连散逸疆外的那点都不放过,也不怕拉不出来
吐出来。」萍儿把头一横,竟是这般胆大包天。 「萍儿!」丹凤公主险些将明眸瞪出眼眶,急忙呵斥道。 「有意思。」被一个三品不到的侍女如此冒犯,玄面人却不怒反笑,先为萍
儿的言辞鼓了鼓掌,再向她跨出一步,下一瞬便来到近前,伸手覆上她的天灵盖。 「手下留情!」不仅轩辕凤高声喊道,就连远处的敖春殇和黄杏桃也如此求
情,倒是让玄面人吃了一惊。 可他仍没有停手,待到三息后才收回手掌,扶着面具道:「比我想的更有趣,
那就不能不追究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奴满口污言秽语,让我连玩你的兴趣都
没有。」 萍儿晃了晃脑袋,带着碧簪一起摇动,正想就他的收奴宣言回骂,却被打入
一道乌光,当场睡了过去,被瑱玉璇接到一旁。 「还能当着苍龙军选妃,早知道当年我脱层皮也要打一场。」狂蛮可汗摩挲
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六识帝骃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重要的不是璇儿也成了他侍妾吗,管不
住鸡巴管不住孩,倒符合你的作风。」 可汗冥骸紧了紧手中大刀,一改先前的轻浮神念:「我没资格再害女蒙一次。」 六识帝骃挑挑眉毛,沉思片刻,点头道:「也是,那小子好歹能沟通,只要
龙气的话就随他去吧,说不定还能挡一挡别的位面。」 狂蛮可汗沿着刀锋擦了一遍,拿头比了比东南方,问道:「去凑凑热闹?」 帝骃哼了一声:」你去就够了,我要想想以后怎么活。」 在可汗冥骸比出的方向,敖黄两人已立在轩辕凤身后,紧盯着瑱玉璇怀中的
萍儿,尤其是黄杏桃的目光,她像是被夺了婴儿的母亲。 「行了,」玄面人拍拍手,「我们来打个赌。」 「赌?」三位美人等他解释。 「和我过十招,无论手段,只要我没胜,活的人还你们,死的人我复活,我
离开玄元。」 「当真?」轩辕凤目光灼灼,不知起了什么心思。 「你们有的选吗?」玄面人仿佛忽觉烦躁,当即御空退了万丈,无情声音遥
遥传来,」我等一刻钟。」 丹凤公主和身后两美对视一眼,一齐点头应下:「好。」 事实上,一刻钟的时间太宽裕了,苍龙军九十息就完成整编,将不能战斗的
修士筛剃出去,结出了全新的军阵。几道金绿光芒落下,七位一品顿时神完气足,
黄杏桃临时补完妖身,就连影枝雀也能打起几分精神,代价不过是轩辕凤心无旁
骛的半刻钟。 「主人,这样好吗?」瑱玉璇从苍龙关赶来,一手抱着萍儿,另一只手拉拉
玄面人衣袖,「万一您输了呢?您不擅长近身拼杀吧。」 玄面人扯回自己的袖口,言简意赅:「闭嘴。」 良久后补了一句:「半个时辰过了,我说到做到。」 听到这句话,瑱玉璇不知为何,心中只有无尽的轻松,她美腿一软,差点带
着萍儿跌坐在地上。 玄面人不再理她,闲望起敌方动向。 一刻钟转眼便到,上万苍龙军踏过墨花隐去的路径,集结在城外百里的雪地
上,庞大的军阵将彼此贯通,阵眼落在莫峥身上,苏方尽站在他右侧,将影枝雀
护在中后方。 敖春殇和黄杏桃御空在上,洛天师则与轩辕凤留在梧桐堂,一方面是为了护
住主帅,一方面是要和她共同执掌龙气,敖春殇在已将剩余的易天权能全部交付。 见对方严阵以待,玄面人侧扶住面具,向万军漫步而来,意兴阑珊道:「开
始吧。」 他话音刚落,苏方尽就飞身上前,明亮剑锋啸出剑气,江潮般涌向玄面人。
玄面人负手而立,自是巍然不动,半环死气自行扩张,泯灭了所有剑气,顺带杀
昏对方神魂,苏方尽啪叽一声划过雪地,从他身旁掠过。 「一招。」 轩辕凤当然有过如此设想,连龙气都没照顾到苏方尽,她平举藕臂将玉镯催
动,连同身旁的洛天师再唤龙气天象,奈何天上的阴翳是如此顽固,纵然她们使
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洗去一抹黯色。 也许是对方手下留情,龙气加护并未削弱,金黄的气场在军阵中共鸣,灵力、
气血、兵煞一同升腾,涌向阵前的莫峥,罡气锋刃从戟尖吐露,随着一声大喝,
两尊神通法相被他放出,向四周迸裂出数十道银黑战纹,齐齐将巨钺对准玄面人,
与主人一道蓄势待发。 六识帝骃皱起眉头,狂蛮可汗却打了个哈欠:「别担心了,就这玩意儿,我
一品的时候都能打发。」 帝骃撤了马蹄角质,抱胸讥嘲道:「所以当年让你多读点书,他如果只是个
超品驭僵师,肉身估计还不如一品武者,空手挨这一下,啧啧……。」 狂蛮可汗不耐烦地敲着重刃:「他又不是不会躲——等等,还真不躲?」 如他所言,玄面人连姿势都没换,就这么孑立负手,任由莫峥屈身冲来。黑
亮大戟直线逼近,行进中吸摄了两尊法相,在所过之处留下曲折裂痕,这杂乱的
银黑线条 本章未完,点击[ 数字分页 ]继续阅读-->>'> 拱卫着莫峥,描绘出稍纵即逝的历史,一路向玄面人飞纵。 莫峥摒弃仅有的杂念,他要破釜沉舟,一切,他将一切压进战戟,冲向前方
的黑影。 然而—— 没有声响。 莫峥僵硬地低下头脸,看着战戟的尖峰,那里有块雪白的麻布,缝制着闻所
未闻的衣物。黑亮的戟刃未进半寸,这块麻布吸收了所有的罡气与冲力,没有让
主人受到分毫损伤,甚至没发出一丝声响。 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莫峥倒地,苍龙军倒地。 「两招。」玄面人淡然依旧,神念罩向关内的轩辕凤。 但她不显慌乱神色,纤手隔空挥扬,落向开战来便始终垂首的影枝雀。影枝
雀徐徐抬头,直视向玄面人,一双紫眸业已鎏金。 「果然在拖时间啊,也是,这群废物也就只配当炮灰了。」可汗冥骸还是那
般毒辣,向六识帝骃说道。 六识帝骃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你都能察觉出来,那小公主能想不到?
这小姑娘也是炮灰。」 他话音刚落,影枝雀便疾咤两句:「吾命引吾世,万咒绝来敌。」 「哦?」玄面人来了兴致,放任她燃起阴煞气焰,流观位面再生惊怒,被此
方天地加诸最恶毒的诅咒。 但倒下的不是他。 直挺挺地,影枝雀向地面倒去,倒向雪白的棺椁,她已魂归幽冥。 「很出色。」玄面人赞扬道,将彼此间距碾为虚无,伸手揽住美人艳尸,将
她扶正。他遥遥点向百里之外,一朵墨花脱枝而飞,被他戴上少女的云发。 他将影枝雀送向塞北,领军先行撤出的瑱玉璇就在此处,她将萍儿换到左手,
右臂接过来人娇躯。力道刚刚落稳,影枝雀却突然睁眼,惊得她触体探去:少女
全身的经脉被封禁,生机却旺盛到难以置信,神魂里存有九幽真韵。 「这不是冥骸?!」她无法形容心中的惊骇,「没有作法,不到十息,随手
复活了自祭位面的一品?」 至于赌约,所有人都已不再上心,当黄杏桃的神通没有立即出现时,她们就
已经输了。 此刻,那颗黄果孤零零地跃出虚空,一柄炫目冰枪从中刺出,停在了玄面人
胸前三寸。这不是道法或死气,也不是从概念层面杀死动能,而是几道浆液触手
被玄面人的黑衣抛出,牢牢缠住了这柄超品法器。 「这是件超品法衣?」敖春殇镇定自若地问道。 「不止。」玄面人随口应道,触手将黄杏桃拽到脚边,「三招。」 「影小姐败于诅咒反噬?您还是咒道圣者?」她眉心的法印越发耀眼,肆意
窜动着鲜艳血光,红与蓝的华彩映照在玄面上。 「不止。」玄面人再如是答,伸手指向黑色的地平线,「看到那些花了吗。」 「看到了。」敖春殇平静说道,红蓝光彩一涨一缩,濒临决堤的时刻。 「那还用法则挑战我,还是你不懂这是什么。」玄面人也平静说道。 「我明白,」敖春殇结束了她的血祭,红蓝之间点亮一缕金,「您让我看了
否极泰来,我想回礼。」 下一刻,金红的炽焰冲上云霄,厚重的地气盘锁强敌,众人再也看不见万里
阴翳,所知所感仅有那无尽的火光,以及大地的心脏。 丹凤公主迎风挺立,流下悲喜交织的泪水,首当其冲的苏方尽,沦为炮灰的
莫峥与苍龙军,影枝雀以命搏来的位面诅咒,黄杏桃被抑制的神通,伪装成最后
一击的超品冰枪,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她将一切掷上赌桌,得享这无情的
战果。 「现在只要操控龙气天象,配合苍龙关特有的地气,想必十招就到了吧。」
她呼唤洛天师,将神念灌入玉镯。 可惜。 「四招。」 一根触手卷住敖春殇的脖颈,积雪犹在天火中心,地气枷锁被死气绞杀,玄
面人毫发无伤,甚而仍未亲自下场。 面对此情此景,轩辕凤也只能苦笑,人力终有穷,她想到。 「咦?」洛天师却惊异出声。 轩辕凤随她游神,只见那条触手止不住地颤动,引得玄面人持颐沉思,片刻
后吐出陌生语段:「真神?」 「五招。」他终于出手,一指点向敖春殇眉心,硬撼那枚龙皇之徽,强劲的
死气突入法印,强行抹去她的神魂。 「堏!」怪异的声音响起,黑衣触手硬生生地撕裂,敖春殇的尸身遁空脱走,
连玄面人都来不及阻止,他于刹那中得见翱游之权柄,以及被沧海之徽强行挽留、
没有归入幽冥的神魂。 「也罢,好歹多些乐子。」停了片刻,他轻慢叹道,闲步迈往苍龙关。 半息后—— 梧桐堂内,「六招。」他宣判。 *** *** *** 苍龙关,腊月初八,午时。 似是为了报复之前的阴翳,此刻的太阳极其炽热,明明是四九寒冬,却晃得
人睁不开眼。瑱玉璇虽然早已蜕凡,却也顺着本能掩起俏脸,走向更为明亮的青
石广场,可汗冥骸正和帝骃在那闲聊。 「那个,爹,叔……」她看向生父与叔叔,原本英丽的嗓音竟有些怯懦,如
此颤颤巍巍地开口。 「嗯?」两尊冥骸面面相觑,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侄女)。 瑱玉璇犹豫片刻,问:「你们会留下来吗,还有诸位先烈。」 狂蛮可汗张了张嘴,良久无法回答,只能摸摸瑱玉璇螓首,看向身旁的六识
帝骃。 六识帝骃叹了口气,替他作答:「我还有执念未消,会陪你走一场,你父亲……
他不是不想留下,但他的执念不够强,除非那人点头,不然想留也留不住。」 「执念,」瑱玉璇低声呢喃,」是苍龙关吗?」 狂蛮可汗颔首,手甲翻卷消散,更用力地揉摸她的头,「我不是个好丈夫、
好阿塔,也不是个好可汗,我只是个狂妄野蛮的战士、按性子胡来的粗人,他们
也一样——」 他指向几位天狼重骑,他们正在街上骑马畅游:」这一千人是我最初的弟兄,
他们跟着我南征北战,劫掠一个又一个部族,奸淫女人,贩蓄奴隶,不知干了多
少腌臜事,这才统一女蒙诸部。」 自嘲地笑了笑,他继续说:「他们不知道留了多少野种,就像我也说数不清
你有多少兄弟姐妹,我们不是值得敬仰的父辈,而是沐浴兽血的匪徒。」 「我们想要女人就强奸,想要财帛就强抢,想要权力地位就征战四野,想要
肥沃的土地就攻打中原。史书修得冠冕堂皇,说我是蛮神之子、天命所归,天狼
重骑是历史的选择,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狗屎,更知道这群弟兄是什么狗屎,所
以—— 「你会比我们干得更好,你是真正的可汗,你可能不信,可能会对我的功绩
抬不起头,但唯有这点我敢肯定,我这个狗屎一样的阿塔敢肯定。」 讲了这么多,他似是有些乏了,拍了拍瑱玉璇的肩膀,落下最后的叮咛:「
我的执念消了,他们的执念也消了,说到底,无论是族人还是妻儿,我们都已经
不在乎了,我们的时代结束了,女蒙的未来是你们的。 「以后多问问你叔的意见,他能教的比我多,如果……如果有什么是只能向
我学的,我想只有一个。 「你是个优秀的可汗,但不是优秀的蛮族,你不相信自己的勇武,崇尚智谋
与交涉,但这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如果你想要战胜命运,就把自己交给那股冲动,
兽血会带你冲破一切。」 言尽于此。 瑱玉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茫然思索着:他为何如此了解自己,又对自己这
个遗腹子抱着怎样的感情,是对子女的爱,还是对母亲的爱屋及乌,亦或是把——
存在与否都无法确定的——对家国的愧疚寄托在自己身上? 她得不到答案,至少现在不行。 「可汗大人。」这时,一位高挑丽人令她回神,瑱玉璇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卫
队队长,听她说道:「镇朔军来了四万人,中三品占了半数,离苍龙关只剩一刻
半期程,主上令你率军拦截。」 「霜狼百骑都到位了吗?」瑱玉璇神色转瞬肃然,又成了统御女蒙的荒原可
汗。 「半数改道去拦截,另外的刚到苍龙关。」丽人当即答道。 「好,」瑱玉璇闭眼内视,运使心法调息着,「主上有别的要求吗?」 「唔……他要玩到明天中午,还要我和杏儿留下,其他姐妹你都可以带走——
话说她们才刚刚到来着。啊,主上还说你不用担心龙气的问题,至少会把对面拉
到同一水平线。」 「我明白了,」瑱玉璇睁开双眸,明亮的琉璃眼如碧晶闪耀,「丰岚姐,你
先去陪主上吧,那个……提醒他遵守约定。」 丰岚点住她的额头笑道:」就宠你那妹妹是吧,姐妹们都被主上肏了,就杏
儿是完璧之身,你个女蒙可汗咋还偏爱汉人呢,胳膊肘往外拐的。」 言罢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一甩马尾就往城中飞去,看得瑱玉璇摇头苦笑。
她正笑着,余光突然照见半边裸体,脸颊刷地一红,外放的神意也收回去,侧头
轻咳道:「那个,骃叔,玉璇先失陪一趟,您就在苍龙关里逛逛吧,顺便指导指
导霜狼百骑。」 「咴儿——」谁知旁边竟响起一声马鸣,瑱玉璇木然转身俯视,看着回归真
身的帝骃,心中莫名冒出了极端幻灭的猜想:他不会是要去指导母马吧。 「咴儿——咕噜——」帝骃刨了刨蹄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还当众发出求偶的叫声?」瑱玉璇甚至能听到光辉雕像崩塌的声音。 「你上来啊。」帝骃换了只马蹄刨地,口吐人言道,」你是我侄女,当然可
以做了。」 「做……做什么?」荒原神女汗颜了。 「坐上来去前线啊坐什么,怎么磨磨唧唧的,这点还是学学你那蛮猴老爹吧。」
帝骃人性化地翻起白眼,和化形时没什么两样。 「啊,啊,这样啊……哈哈。」 瑱玉璇干笑着,怒斥着玄面人对自己的污染,正要跨上马背,又猛然察觉不
妥:自己还穿着丁字裤,叔叔的马鞍也去了,身上的毛还八十年没理……赶忙拒
绝道:「这怎么好意思,我尾随叔叔去吧。」 「诶你害羞什么,蛮猴子当年直接就骑上来了,他一个六品就敢骑妖帝,你
半步超品不敢。」 「毕竟您是长辈嘛。」 「所以说你不像蛮族啊,不过蛮族一般确实不叫自己蛮族的,你阿塔在这方
面倒是意外的随便。」 「听叔叔的意思,您这系妖脉没和蛮族联过姻?」 「我啊,那就说来话长了……」 两人(一人一马)一前一后走着,待行至入关的城门,瑱玉璇却猝然捂胸闷
哼,玄面人赐予她的冥骸权能尽数断开,只剩下指向身旁的一缕。 六识帝骃回抬马首,看向身后三十七座灯龙塔,瑱玉璇闭上琉璃眼,最终也
回首看去。 一道身影抟风飞跃,他胯下没有坐骑,却比任何骑士都要雄武矫健,这身影
一脚踏上中央灯龙,双手盖刀向下一插,九尺巨刃笔直刺穿石鳞,插入灯龙项领。 「弟兄们!」狂蛮可汗纵情吼叫,「这沧龙怎么料理!」 「枭首!」一千声怒号齐冲云霄。 「断库煞首!」狂蛮可汗回应旧部的呼嚎,无那罡气从刀口迸发,随着手甲
凶暴一拧,直径十丈的龙首被绞颈扭断,砸破冷风寒流,撞碎方圆半里的青石。 天狼重骑能听见妇孺细微的呜咽,但他们没有不显分毫恻隐之心,把这哀恸
用狂吼切碎,献给他们唯一的王。 「老子说要攻下苍龙关,库煞的是不是做到了!」狂蛮可汗继续怒吼。 「可汗威武!」一匹匹冥马跳上高空,天狼重骑们抛起武器,把兵戈送向更
高处。 「库煞的爽不爽!」 「爽!」 「比玩女人爽?!」 「爽!」 「比杀男人爽?!」 「爽!」 「比抢掠部落爽?!」 「爽!」 「比打进汉都爽?!」 「爽!」 「还有没有遗憾?!」 「没撞玉钟!」 「库煞的等我女儿扣爆她俩的逼!」 「等小可汗!」 「哈哈!」可汗冥骸大笑,这笑声无比敞亮嚣张,听不出一丝哽咽,「下辈
子还跟不跟我!」 「跟!」一千冥骸星罗棋布,落在另外三十六座灯龙塔上,他们拉紧缰绳,
神念拂向自己的爱马,冥马们人立举蹄,反复锤打起坚石鳞片,为最后的战吼伴
奏: 「扎骨!」「扎骨!」「扎骨!」「扎骨!」「扎骨!」「扎骨!」「扎骨!」 这战吼高远、巍峨,比此刻的天更高远,比此刻的山更巍峨,他们将赫烈豪
情宣泄,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在这战吼中,狂蛮可汗静穆地阖上双眼,这重甲,这重刃,这狂妄的半仙,
通通化为天地间的一缕青烟。 瑱玉璇回过头,默然走向关外,她没有流泪,或许是因为她没被养育,或许
是因为她不该哭。 健美高挑的背影后,升起一千团飞灰。 「就当是美梦一场。」 不知是谁在呢喃。 *** *** *** 「苍龙死了,他也死了。」玄面人把玩着朱红的玉镯,躺在华美的床榻上,
这华榻原是轩辕凤所有,充盈着幽深的楠木芬芳,以及余晖般的温润体香。 「呲呲」,些许噪音滑过,那玉镯变了颜色,转为一环墨翠。 「您成功了?」床边侍立的少女又惊又喜,托着乘放沐泽巾的玉盘问道,她
正是瑱玉璇的义妹。 玄面人点点头,答得风轻云淡:「很轻松。」 他捏住墨玉手镯,往里灌入一股高绝神念,玉镯震颤片刻,飞出两段灵力丝
线,勾勒出一卷书页,无数文字光流般掠过。 玄面人翻阅片刻,用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语言道:「资料库被封锁了,只能查
看近期载入的文献。」 杏儿虽听不懂,却仍旧盯着那页书卷,在少女好奇的目光中,书卷停在熟悉
的一页: 远望天山数千重,峰巍嶂合屈人从。 雄关悍立吞云气,残剑枯埋锈钲锋。 今朝汝言无敌手,明日我来笑沧龙。 上承圣兽下寻勇,马踏汉都撞玉钟。 「这是狂蛮尊上的诗,璇姐姐之前给我看过。」杏儿话至半途,又像忽然想
到了什么,「沧海龙皇被枭首,苍龙关被攻陷,狂蛮尊上也归于尘土,历数玄元
的亘古传说,似乎连仙人都无法永存,主上的位面也是如此吗?」 「……」玄元人沉默了,久久不语。就在杏儿以为他永远不会回答时,他答
道:「是。」 「主上也会败吗?」不知为何,在玄面人回答了刚才的问题后,杏儿有种感
觉,这个绝不该问的问题不会召来任何惩罚,反而会被郑重回答。 「我已经败过了。」 玄面人听不出情绪地说完,把玉镯扔到床头,神念游向窗外。 窗外的地面上,被斩落的龙首缩在碎岩里,断嘴吐出隐裂的灯珠,灯珠骨碌
碌地滚动,些许残光映照着龙首眼眸,明玉晶打磨成的龙眼闪闪发亮,散射着些
许暖光;可偏偏在此刻,灯珠里的残光打转一遭,有气无力地熄灭了,那颗眼眸
便也没了光彩。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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