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妈妈(二合一)
每一回与闵宁分别都很轻易,每一回都让陈易舍她不得。
许是人总害怕别离之事,非得淋淋沥沥哭上一场不可,于是便把难耐似眼泪般流掉,但最深的不舍往往留在心底。
路上重逢,翌刻即走,匆匆一面,一掠而过,陈易呼出一口气,这等江湖侠女没什么条条框框,像是水里极灵巧的游鱼,精准地咬上饵料,却在你收杆时一下游走。
陈易不是没有过强留她的想法,可是很早便放弃了,她要当个大侠,他也想她当个大侠,哪怕要等她。
“话说回来,她下南疆是为了做什么?”陈易低声喃喃自语。
倒是忘记问她为何要下南疆了。
巴蜀离南疆虽然只有一墙之隔,然而要翻越这一墙并不轻易,总得走上几百里路,付出些气力。
陈易不知她何故说之后会去南疆一趟,也不做纠结,闵宁有她自己的想法,她素来是个想到就做的女子,直接果断,不似小娘犹犹豫豫,也不似殷惟郢画蛇添足,更不似小狐狸的顺水推舟。
“倒是要好好应对,别被打个措手不及。”
陈易有所提防,慢悠悠地筹措起来。
不过眼下,这一切都不必着急。
真正的当务之急,是该回去,回到秦家宗庙,回去安南王府。
……………
自宗庙遇刺案起,肉眼可见地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整座龙尾城都沉郁压抑下来,王府中的婢女仆人们也丝毫不敢放纵,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殃及池鱼。
安南王秦青洛当日启程,当夜折返。
马蹄声踏响长街时,王府众仆几乎都被惊醒,赶忙开门接驾,他们侍奉安南王已久不假,知道王爷是何等果决秉性,纵使如此,仍雷厉风行得叫人心生恐慌。
踏入内院,她甲胄仍未卸去,老仆妇们匆匆迎上,却被其一手推开,这些都是王府中的老人,每当这种时候,也唯有她们能够亲近这不怒自威的一地藩王,今晚都遭到此等冷遇,余下婢女们得知此事,莫不心惊胆颤,瞧见安南王直入王女所住的暖房里,更是脸色纷纷煞白。
府中早就有传闻甚嚣尘上,那姓秦名玥的婴孩,王府的头胎,并不是王爷的种。
近两年过去,此等风传稍有平息,但王府里老资历的人都不曾彻底忘记。
暖房里,秦玥抱着一皮球玩,她在地上走来走去,时而扑地一下用整个身体把皮球拍起,又连忙去追,再扑地一下拍起,哪怕途中跌倒数次,也没有哭过,她乐此不疲。
一旁的奶妈也乐得清闲,就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哄上两句,这小王女总有种叫人看了就温馨的能力,
“摔了可不得了啊,玥姐儿,别摔了啊。”
“哎哟,别乱玩啊,地都给你拖干净了。”
秦玥听了皱了皱鼻子,她才不怕摔呢,更不是在乱玩,现在是在做很厉害很正经的事呢,但是不说了,说了奶妈也不懂。
她稀奇古怪地想着,把皮球打了又打,拍了又拍。
咔。
门被骤然推开。
一股寒风卷着高大的阴影扑了进来。
奶妈打了个寒颤,还不待她起身行礼,便见秦玥放下皮球,“父王、父王”地咿咿呀呀跑了过去。
“出去。”
两字落下。
奶妈知道不是对秦玥说,而是对自己说,她刹那慌了神,想要开口,可那蛇瞳自阴翳中瞥来,她立刻便吓破了胆。
回过神来后,近乎夺路而出。
门悄然阖上,屋中仅剩秦玥与秦青洛二人。
秦玥不知生母在想什么,父王能来,她很高兴,平日里都见不到几回呢,正好有些饿了,小手便试着举起朝衣服掰,可那是冷冰冰的甲胄,她掰不动。
她便踮起脚尖来要抱高高。
却迎上女子王爷近乎寒彻入骨的眼神。
“…父、父王…我、呀,哇。”
秦玥吓了一跳,跌坐在地,硕人伸出手来,她赶忙往后去缩。
然而,她的手臂仍被高大女子抓入手里,怎么都挣脱不动。
秦玥哇哇地大哭出声来,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好害怕。
烛光剧烈地扑朔起来,女子王爷面沉如水。
这三年里,日子依旧,除去王府里多了个孽种以外,一切都重回正轨,她一如既往为南疆积蓄势力,壮大兵马,而祝莪也一直为她的基业操劳,栉风沐雨、殚精竭虑,仿佛那过去已如浮云,渐渐的,连这个叫秦玥的孽种都叫人觉得讨喜。
秦青洛不再提及往事,连那个名字在最初繁复思绪过后,也如一点斑驳却无力的印记,她承认她憎恶之余,确有一丝怀念,像是人经历沧海桑田后,会无意间怀念深仇大恨的死敌。
可他又来了,死灰复燃。
三年来掩耳盗铃似的平静……再一次撕裂开来
一切又都…渐渐脱离她手。
秦青洛默然地盯着她,这肚子里掉出的一块肉,烛光下,这块肉团的眉宇跟那人竟是那么的相像。
原来这三年来,他都始终阴魂不散么?
似是跗骨之蛆。
硕人女子忽有种足以撕裂肺腑的痛苦。
“孽种。”
秦玥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小小的身体筛糠般颤抖。
她不懂什么是恨,不懂什么是孽种,只知道此刻抓住她的“父王”好可怕,那眼神像要吃人的老虎。
不知怎么,许是被吓住了,她停止了无用的挣扎,小小的、沾满泪水和鼻涕的脸蛋,仰起来朝向着那张笼在烛光摇曳中的面容。
“…疼…疼,麻、妈妈、好疼……”
那是细微的、带着委屈的呜咽。
秦青洛仍然拽住着这不过两岁大的孩子。
她蹲下身,高大的身躯靠近过去,秦玥不知所措,忽然,妈妈用力抱住自己,她的肩头在颤抖。
妈妈哭了……
秦玥呆在原地,不知道素来声严色厉的父王竟然会哭,她定在原地定了好一会,一动也不动,母亲的泪痕扑湿她肩膀。
不知多久,泪水少了些,滴滴答答地落到肩头,秦玥这时才回过神来,想着些只有她这年纪会想的,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秦青洛无声地松开了她,缓缓起身,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父、父王……”秦玥怯怯地喊了声。
女子王爷低头扫过去时,秦玥把皮球捡起又跑过来,朝前拱了一拱,像只潦草的小狗。
皮球滚到秦青洛脚下。
“……”她微垂眼眸,平静道:“你要我玩?”
“不、不是玩,打、打。”秦玥给皮球撞了又撞,打了又打,不知怎么说,有点着急。
她把身子扑到皮球上,使劲往下压,先前奶妈也不理解她在做什么,说她是在乱玩,她可没乱玩,而是在做很厉害的事。
秦青洛沉默片刻,捻住后领把她拎起来道:“别打老虎了,你不是武松,打什么老虎?”
“老虎…凶、坏!”秦玥仰起脸,做了个“哇”的咆哮姿势。
“无聊。”秦青洛松开手,不去理会她,转身要走。
“父王,我一个…打不过。”她刚起身追过去,便给皮球绊倒了,“我打不过!呜!”
“……”她沉默了一阵,“怎么打不过?”
“老虎厉害,可怕,最坏就是老虎。”
秦青洛侧眸看向女儿,她还是趴在地上,皮球就在旁边,一副要被老虎吃掉的姿势。
她眼眸微垂,到底还是靠了过去,五指按住皮球,稍一用力,整个皮球顷刻便给瘪了下来。
“父王更厉害!”
秦玥麻溜地自己爬了起来,揉了揉屁股,欢呼道。
高大女子扫了她一眼,忽然不知该怎么做,自她会说话起,她在她面前便愈发冷漠。
秦玥早就习惯了,也不闹腾,小跑着过来踢了踢瘪下去的皮球,“这老虎、老虎、叫什么?”
“……”她平淡道:“陈易。”
“噢,陈易、凶、坏!父王打它很厉害!”秦玥又踢了踢,朝瘪下的皮球呲牙咧嘴,“你打、打赢我,打不赢父王。”
“……夜了,去睡吧。”
“嗯,睡觉。”秦玥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三两步便爬到床上。
秦青洛拉起被子盖她身上,坐在边上,一言不发。
小孩子要睡时总是睡得极快,不一会便有细微的喊声。
秦青洛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她低头,目光掠过女儿熟睡中微蹙的眉头和未干的泪痕,最终落向暖房角落。
那个皮球静静地躺在那里。瘪瘪的,色彩有些旧了,沾着地板的尘。但在不久前,它并不是一个安静的圆球,在秦玥小小的世界里,它是咆哮的、需要被追赶和“驯服”的老虎。她一次次扑上去,用整个身体拍打它,不是在玩,是在勇敢地与猛兽搏斗。
许是祝姨哄她睡觉时曾讲过武松打虎的故事?大概八九不离十,因为祝姨也曾这样哄过她。
那是些昏天黑地的日子,模模糊糊间还能嗅到血腥气,满心间唯有恐慌。
那时几乎众叛亲离,母亲都自身难保,父王…更是早早便从记忆里抹去。
高大女子面容宁静,便静静凝望着酣睡的女儿。
她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嘴巴里嘀嘀咕咕地,
“呜呜…父王、父王…奶、奶、要奶。”
父王……
不知是秦玥的口齿不清,还是经过这一日,自己精神略有恍惚,
秦青洛撑在榻前,默默用手指勾勒着那几个字。
父王……
父忘……
…………………
去时容易来时难。
魔窟位于阴曹地府深处,虽然幽深至极,而且路途弯绕如迷宫,但陈易沿路留有印记,不必像之前般苦寻来路,排除掉许多弯路之后,回去的脚程快了不少。
进来时花了四五个月,出去时只花了两个月,总共合算下来,大概是阴间里度过六七个月,相当于人间大半天时间。
一路见到的游魂少了不少,想来是无量王受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随意招游魂入魔窟。
隔开阴阳的宗庙之门就在前方。
推门而入。
“活着回来了?”
冷猪肉供奉的台座上,秦家始祖斜目而视,见陈易完好无损地推门而出,略有惊奇道:
“真还活着,我还以为要托梦找人立个塑像,让你这小辈陪祀。”
“始祖公见笑了,到时莫不是要跟你抢冷猪肉吃?”
陈易也不客气,径直走向供台,随手便把冷猪肉给吞了下去,这日常供奉的肉食化作香火气流淌周身,道行又涨了一点。
秦旭芝对他的行为不以为忤,反而饶有兴致道:“出乎我想象?”
“出乎你想象。”
陈易指尖一抬,便自方地里取出笔墨纸砚,随意磨墨后,便沾着在一张大黄纸上画了起来。
他的笔触不算精湛,极其粗扑,用来写字勉强,画图则是比登天还难,然而当那笔墨落纸,走过的每一条粗糙的轨迹,墨水竟晕染开来,勾勒出一寸又一寸的精致图案。
这不算什么神奇的,陈易用道法增强了自己记忆,将一路所见所闻以牢牢铭记于心湖,再用剑成天地显化出来。
秦家始祖细细打量,起初眉头紧锁,旋即挑起,再皱紧,最后豁然开朗般撑起,他大手一挥,陈易一路描摹的魔窟图便落入其手。
秦旭芝目不转睛地细看,随后道:“你深入到王宫深处?”
语气里不乏赞赏,但陈易还是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信任,如实回应道:“无量王有意瓮中捉鳖,祂修为虽不容小觑,但到底太久没有与人交手,我击伤咽喉后,破墙而出。”
秦旭芝细细打量画中图景,果然愈靠近王宫处勾勒得愈细致清晰。
“大善。”
秦家始祖朗笑出声,
“你这小辈能这般得力,是我没能想到的。”
“始祖公谬赞了。”
陈易少有地躬起身拱起手,施施然一拜。
秦家始祖挑起眉毛好笑道:“怎么,在这跟我客套?”
“我自然是不想跟始祖公客套,冒犯地说,始祖公对我脾气,我也很对始祖公脾气,只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也还是秦家的外人,不得不客套。”
“外人,谁把你当外人,谁敢把你当外人?”
“秦青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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